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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死去活来”,两桩合法婚姻何去何从?
 
作者:章法

  
   这是一个近乎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充满了悲与喜。已经“死亡”多年的丈夫突然现身,而此时的妻子已重披婚纱,嫁作他人妇。面对两个丈夫,妻子该如何抉择?重新组织的家庭何去何从?这道棘手的“单选题”,法律又该选择怎样的答案呢?

违心出嫁,婚姻波澜不惊

  刘子乾是湖南省益阳市某集体小厂的普通工人。孙小慧也是一名工厂女工,人乖巧伶俐,长得眉清目秀。经人撮合,孙小慧和刘子乾谈起了恋爱。然而,初次见面,刘子乾的形象与孙小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距甚远。刘子乾个头矮小,说话木讷,因此,她对刘子乾并无多大的好感,第一次见面后,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但在亲友地极力劝说下,孙小慧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卿卿我我,1995年国庆节,刘子乾和孙小慧踏上婚姻的红地毯。
  婚后的两人世界,既缺少浪漫和激情,也没有硝烟和战争,一切都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后来,这种状况慢慢有了好转。两年后,他们的儿子凯凯呱呱坠地。小生命的降临,给两人显得有些沉闷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生气。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他们有了一些交流,家里多了一些笑声,气氛也慢慢活跃了起来。从这时起,孙小慧开始慢慢接受刘子乾,接受这个家,接受命运的安排。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奢求,尽管现在的生活平淡无奇,但孙小慧已经决心和刘子乾过完这一生了。
  就在孙小慧充满期许地憧憬着未来时,一场彻底颠覆她和刘子乾命运的变故发生了。

一去不返,丈夫突然神秘失踪

  1998年,刘子乾的修理厂宣告破产,孙小慧所在的纺纱厂此时同样岌岌可危。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开支和花销与日俱增,凭孙小慧那点微薄的薪金,家里很快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刘子乾、孙小慧第一次体味了生活的艰难。在家赋闲多时的刘子乾决定到南方闯一闯。
  就这样,刘子乾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家庭的重托,踏上南下广州的火车。
  那是1998年的深秋,在长沙火车站,孙小慧抱着年幼的凯凯与丈夫依依惜别。在火车缓缓启动的刹那,孙小慧哭了,这泪水既为自己,也为刘子乾而流。
  刘子乾走后,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孙小慧一个人的身上。一到夜晚,如潮水般涌来的落寞、孤独将孙小慧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每这时,孙小慧只能从心里默默祈祷:愿刘子乾在他乡一切都好,愿刘子乾早日平安归来。
  开始时,刘子乾还经常和家中联系,每到月底,总会汇些钱回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刘子乾偶尔的电话和每月的的鸿雁传书,成了孙小慧惟一的精神抚慰。1998年底,刘子乾还在信中说,这段时间公司的业务特别好,老板可能给工人加薪。年底,等领到工钱就回家过年。
  可孙小慧望穿双眼,却没能盼到丈夫回来。那一年的除夕,孙小慧是伴着泪水、孤寂、牵挂和酸楚度过的。孙小慧暗暗宽慰自己:也许公司的业务多,老板不放假,但只要丈夫平安,这比什么都强。
  春节刚过,孙小慧便迫不及待地将电话打到了丈夫打工的公司。可公司的答复令她如陷冰窑:原来春节放假前,刘子乾就已经辞职!此后,刘子乾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小慧用尽了一切办法打听丈夫的行踪,但刘子乾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丈夫为什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
  孙小慧等啊、盼啊,希望一天丈夫能突然回家,但奇迹没有出现。刘子乾失踪后,孙小慧每天就像紧绷着发条,忙得团团转。此时的她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够回来帮自己一把,替自己分担忧愁啊!
  不久,孙小慧的一切,被她的一位同事看在眼里,同时也痛在心里。他叫崔毅夫,几年前妻子生病过世后,便一直没有再娶。孙小慧的遭遇引起了崔毅夫的同情,他知道没有男人支撑起的家,对一位弱女子来说,该有多难!崔毅夫开始留心起孙小慧的一举一动来,决定帮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把。
  有一次,凯凯突然发起了高烧,额头热得烫人,孙小慧心急如焚将儿子送往医院治疗。在办理住院手续时孙小慧犯难了,因为家里的钱根本不够。正当她焦虑万分时,崔毅夫急匆匆地赶来了,将500元钱递给孙小慧,并安慰她:“小慧,不要急,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孙小慧心头一热,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在凯凯住院的这段时间,崔毅夫端茶送水,忙前跑后,一直陪伴在孙小慧的身边。
  就这样,在孙小慧感到最困难的时候,崔毅夫准会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崔毅夫还特别喜欢凯凯,每次到孙小慧家,总忘不了给他带好吃的,逗他玩。小孩年幼,不谙世事,崔毅夫一来,凯凯就追着喊“爸爸”,使一旁的孙小慧尴尬万分,而崔毅夫似乎不在乎,他总是憨厚地笑着,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
  就这样,崔毅夫无微不至的关心、帮助,重新点燃了她生活的希望。
  患难见真情。崔毅夫在与孙小慧的交往中,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善良、坚忍的女人。而孙小慧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何尝不想找到一份坚实的依靠啊!只是刘子乾至今生死未卜,她还是有夫之妇,她和崔毅夫只得将彼此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前夫归来,两桩合法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一晃五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刘子乾的消息。孙小慧由过去的等待变成了绝望,对刘子乾的思念也渐渐变成了怨恨。 在没有刘子乾的这五年,她和儿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她已经受够了,她再不愿维持与刘子乾徒有虚名的夫妻关系,在她心里,刘子乾已经彻底地“死”了。
  为了能够重新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孙小慧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举起法律的武器,结束与刘子乾名存实亡的婚姻。2003年10月,孙小慧向人民法院提出了宣告刘子乾死亡的申请。人民法院审理后,依法对刘子乾进行了公告查找,但过了一年的公告期间,刘子乾仍杳无音讯,于是人民法院于2004年12月依法裁定,宣告刘子乾死亡。2005年元旦,历尽坎坷的孙小慧终于和崔毅夫走到了一起,组成了新的家庭。
  然而好事多磨。就在孙小慧沉浸在甜蜜、幸福的爱情里时,一件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那是2005年11月的一天,崔毅夫上班了,已经8岁的凯凯也上学了,孙小慧因为轮休,在家休息。不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孙小慧忙起身开门。开门后,她惊呆了。原来门外站着的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前夫——刘子乾!还未等孙小慧从惊讶、恐惧中清醒过来,刘子乾已经走进了屋里。没有和孙小慧解释,他就径自从客厅走到卧室再进厨房,四下打量起来,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孙小慧和崔毅夫的婚纱照上,随后人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待刘子乾坐下后,孙小慧给刘子乾泡了杯热茶,然后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刘子乾,并请求刘子乾原谅。
  刘子乾为什么会突然“死去活来”,这些年他又到底去了哪里?原来刘子乾到南方后不久,为了赚大钱,在别人的怂恿下,与他人一起偷渡去了加勒比海的一个岛国“淘金”,从此断绝了与家人的联系。这些年刘子乾在国外由于没有合法的身份,到处替人打“黑工”维持生计,受尽了盘剥和磨难,直到去年情况才有所好转。几年的飘零,使他刻骨思念家乡和亲人,等刚刚赚够了回国的路费,便逃也似地跑了回来。
  可令刘子乾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回国后面对的却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妻子已经嫁人,自己也被宣告死亡。此刻,孙小慧的解释他一句也听不进去,本想等儿子回来看看儿子的,但他实在无法容忍孙小慧的背叛,没有说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2006年5月11日,刘子乾向人民法院递交诉状,要求人民法院撤销宣告自己死亡的公告,并要求法院依法判决孙小慧和崔毅夫的婚姻为非法,维护他与孙小慧当初的合法婚姻。
  刘子乾走后,孙小慧、崔毅夫都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特别是崔毅夫甚至想全身而退,将孙小慧还给刘子乾。
  在感情的天平两头,刘子乾和崔毅夫孰轻孰重,孙小慧的心里最清楚,因此她表现得十分理智和清醒。她认为,今天的这一切,她和崔毅夫并没有错,要说错了,那也是刘子乾的错。如果当初刘子乾不是鬼迷心窍偷渡去国外,如果临走时和家里捎个信,那后来所有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想,现在的婚姻是合法的,她必须理直气壮地去捍卫。
  2006年6月28日,在法院开庭的那天,孙小慧自信、坦然地走上法庭,和前夫刘子乾对簿公堂。在法庭上,孙小慧面无惧色,她一番有理有据的陈述,赢得了很多人的理解和赞许。她说:“在我和刘子乾结婚刚两年,儿子凯凯刚出生,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刘子乾就远走他乡,此后五年毫无音信,我和儿子艰辛度日,受尽了坎坷、磨难。作为丈夫和父亲,刘子乾没有尽到丝毫的义务和责任,已经失去了做丈夫、做父亲的资格,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后来,人民法院依法宣告了刘子乾死亡,既然他已死亡,我和他的婚姻关系也就不存在了。这样,我就获得了结婚的自由,完全有权利选择和他人结婚。因此,我现在的婚姻是合法有效的,法律应当保护我现在的婚姻。”
  2006年8月16日,人们期盼已久的判决结果出来了。法院的判决书这样写道: 我国《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结婚以后,婚姻关系可因两种原因而终止:一是婚姻关系当事人通过离婚解除他们的婚姻关系;另一个就是婚姻因一方当事人死亡而终止。而婚姻当事人的死亡又有两种情况:一是婚姻当事人自然死亡;另一是人民法院经利害关系人申请,经审查确认事实后,对失踪人作出裁定宣告其死亡,其宣告之日就是被宣告死亡人的死亡日期,被宣告死亡人与配偶的婚姻关系自宣告之日起消灭。本案中,妻子孙小慧在刘子乾失踪5年后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宣告其死亡,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了宣告刘子乾死亡的裁定。因此,从人民法院宣告刘子乾死亡之日,亦即从2004年12月起,孙小慧与刘子乾的婚姻关系就已经消灭,她完全可以和他人结婚。
  我国《民事诉讼法》同时规定,被宣告死亡人重新出现,或确知其没有死亡的,经本人或利害关系人申请,人民法院应当作出新的判决,撤销原先的死亡宣告。但在原宣告发生法律效力的期间内,被宣告死亡人的配偶,已与他人登记结婚的,其婚姻关系具有法律效力。并且依据法律规定,即使其配偶再婚后又离婚,或再婚后的配偶又死亡,他们原来的婚姻关系也不能自动恢复。据此,根据刘子乾重新出现的事实和他本人的申请,判决撤销原来宣告刘子乾死亡的判决;同时依据原死亡宣告的效力,判决孙小慧与崔毅夫的婚姻合法有效。
  就这样,孙小慧凭着自信、自强打赢了这场关乎自己归属、前途与名誉的官司,捍卫了自己真正的幸福;而刘子乾却因为一时的轻率、鲁莽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编、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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