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乡乡长石新听了老同学的话，心里十分难受。想一想这几年的工作，总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他不愿意相信老同学向村说的是实话，而宁愿相信是假话。?摇?摇
　　那天，他回到县城，和老同学、当邮政局长的向村在玫瑰酒吧边喝边聊天，向村告诉他，
　　“老石呀，你还傻干呐，乡长当了六年，还不想点办法？听说马书记要调走，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有啥办法可想？咱一没靠山，二没钱。只能一个字，干。不管谁当书记，不干工作也吃不开。”
　　“错啦。你没听说，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你干的越多，毛病也就更多。别当傻冒啦。”
　　一听说傻字，石新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凡是和石新供过事的人都说，石新实在，说话办事实打实。老婆曾给他解释，“实在是啥意思？实在就是傻。人家直接说你傻，是怕伤你自尊心，就换个词。”
　　石新心里很不服气。我傻？傻我能当乡长？说实在的，我啥事心里没数？其实，人和人相比，智商都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有爱说的、有不爱说的；有内向的、有外向的，显得有了差别。我石新看人看事明白着呢，只不过不善于表露罢了。郑板桥有句话说得好，难得糊涂。大事明白，小事糊涂，我石新也算是大智若愚了。
　　石新想得不错。他原来在乡里农业站里当站长，农业结构调整时，他从外地引进了大棚草莓，挨家挨户推广种植。累没少受，也得了意想不到的回报——被提拔为副乡长，主抓全乡农业。他又狠抓农业立体种植，苹果树下种草药，获得大丰收。县委马书记看他是块干事业的料，又提拔他当了乡长。
　　石新认为，县委马书记是他人生的“大贵人”，干不好工作，对不起他。自己虽然算得上一匹马，如果没有伯乐，谁知道你有多么大的能耐？士为知己者死，石新把龙泉乡当成了自己的家，扑下身子，猛干了三年。龙泉乡出名了，全市“农业结构调整第一乡”。全市的农业现场会在龙泉乡召开，市长握着石新的手，连连夸奖。
　　“好，好。真的不错，这样的条件和环境，干成这样，不简单呐！我祝贺你！”
　　看着市长的高兴劲，马书记的心里也喜滋滋的。他偷偷地拍了拍石新的肩膀，
　　“再干二年，弄个全市的‘水利化第一乡'！”
　　马书记指明了石新的前进目标，石新就大刀阔斧干起来。打井修渠，挖沟垒坝。苦干二年，石新又把全市的“水利化第一乡”的锦旗拿到了手。这时，石新在乡长这个位置上，整整干了五年。按理说，三年乡长届满，当书记的事是顺理成章，书记干满三年，调往县城哪个单位任局长，如果不意外，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可石新当乡长第三年时，县委马书记就私下里有了承诺：“这个乡长还得干。争取再来个全市‘第一'，别人干，我不放心。至于以后，你就不要去想了，组织会安排好的。我这人，知人善任，绝不会亏待你。我先给你派个书记当助手。”
　　县委书记都说这话了，石新还能说啥？干吧。不久，县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当了龙泉乡的书记。这位书记，别的啥能耐没有，为县委书记端茶倒水、拎衣提包很是“内行”。县委马书记自然没亏待他，三年闹个正科。新书记上任以后，在龙泉乡山吃海喝，弄得石新心里一阵阵发冷。
　　不管怎么说，石新相信，只要工作好好干，群众的眼光是亮的，党的眼光是亮的，马书记呢，就更不用说了。六年乡长，轮班也该轮到石新当书记了。说实在的，石新倒不是非争着当书记不可，这里有个面子问题。你想，人家三年当书记，你六年还当不上书记，不是你工作不行，就是别的不行。俗话说，卖了孩子买笼屉，不蒸包子蒸口气。
　　老同学向村的一番话，使石新茅塞顿开。其实，就是向村不点明，石新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一到春节前后，各乡镇的“头儿”哪个不去马书记家拜年？去拜年，就光凭嘴去白话书记呀？石新不去，觉得有失体面。向村说得好，“你石新以为自己是谁呀？马书记让你当乡长，你就当乡长；马书记让你当书记，你就当书记。马书记说个不字，你就啥也不是。”这话，石新也明白。他对向村说，“马书记不会忘记我的。早一天、晚一天当书记，我是无所谓。”向村冷笑道，“有你后悔那一天！”
　　石新心里也有些着急，年龄不饶人呀，再晚，恐怕县城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就在向村跟他说完后不到一个月，县委马书记当选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走时，石新连面也没见着。新来的县委书记姓牛，是外县的一个县长。这牛书记比马书记更加雷厉风行，来后不到俩月，县直、乡镇班子就进行大调整，石新被选为乡人大主席团主席。在与新来的乡长交接手续那天晚上喝酒时，石新喝多了，他不停地念叨:“我是个雏儿，我，我纯粹就是个雏儿！不过，以后我还要继续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