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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兄弟不明白
作者:孟宪岐

  农民兄弟的地,紧挨着清凉河边。过去栽稻子,收入还能行。可最近两年,村委会主任就不让他们栽稻子了。说是清凉河下游三百公里处有个大水库,专门给那个城市存水供水的,要上游的农民兄弟节约用水,保证水量,避免水质受污染。
  农民兄弟说:那个城市可是了不起的城市啊!为了它,我们就牺牲点什么吧!也有的农民兄弟不听话,依然栽稻子。
  村委会主任管不了,乡长就来了。乡长说:我们为那城市做点贡献,是光荣的,别的人想做还没有机会呢!有的农民兄弟就听了乡长的话。有的农民兄弟还是不听话。
  县长就也来了。县长说:那个城市,用水量非常大,地下水位已深达数百米了。我们要发扬团结友爱精神,保证那里人民用水,不能含糊!县长还指着带来的一些扶贫资金和衣服说:那里的党和政府想着我们呢,给我们捐献了资金和衣物,我们应该感谢他们!
  农民兄弟就从村主任手里领了20元钱,还领了两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农民兄弟把钱装进衣兜里,却把那两件衣服送给了邻家小孩。因为,儿子、儿媳都出去打工,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种地。没有稻子可栽,收入就减了七八成,种地就不上算了,许多人都把地抛了。
  今年青草刚拱出地皮,农民兄弟锁上大门,揣上身份证和一个存了350块钱的活期存折,背个包裹,去那座城市打工。
  城市真的不错!那楼也高耸华丽,那街也宽敞明亮,来往的人衣着鲜活,白白胖胖,来往的车大大小小,慢慢悠悠。还是城市好哇,多热闹多风光!
  但是,没过几天,农民兄弟可就没了精神。
  他不但没找着活干,钱还让人家给偷啦!幸亏身份证和存折放在一处了,要不连个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他恨恨地骂:
  这么好的城市竟也有小偷!
  可骂完了也没有用啊!肚子正呱呱叫呢。早上没吃东西,口渴极了,看见旁边有一个不太漂亮的酒楼,他就闯进去找水喝。
  一个胖子拦住了他:哎哎哎,老头,你要干什么?
  农民兄弟说:我口渴,找水喝。
  胖子立即挥手说:走,走,这又不是供水站,找错门了,外头不有的是矿泉水吗?
  农民兄弟说:我没钱买水,就想喝河里的水。
  胖子就笑了,接着说:想喝河里的水?那你到长江黄河去喝呀?
  农民兄弟脸红了,小声说:我们乡长县长都说这个城市里的水,就是我们村里那条河的水,我,喝我们自家河里的水就不行吗?胖子脸沉下来,高声说:我们是大城市里的人,能喝你们山沟沟里的水?笑话!八成又是你们那里的大小干部骗你们呢。
  农民兄弟嘟嚷着:你们还给我们钱和衣服来呢。
  胖子冷笑一声: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喊保安来啦!
  农民兄弟也是脸皮很薄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让你喝,就拉倒吧。
  农民兄弟马上说:我走,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农民兄弟无精打采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看到两个中年妇女在一栋很旧的家属楼门外唠闲嗑,他就走近她们,刚想说话,两个女人便慌慌地跑了。
  农民兄弟想:这是咋啦?还没等我说话呢,就跑啦,难道我身上背着杀人抢劫的牌子不成?
  农民兄弟很着急,得想法赶回家去!否则,就要讨饭了!
  正想着,有一个小伙子从家属楼门口走出来,农民兄弟赶紧追着问:小同志,我想找口水喝。
  小伙子打量他一下说:哎呀,大爷,现在谁还喝自来水?不卫生的,都喝纯净水啦!
  农民兄弟脸红红地说:那是要花钱的。
  小伙子大声笑起来:哎呀,我的老大爷呀,现在哪有不花钱的东西?除了垃圾!
  小伙子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五元钱来,递给农民兄弟说:给,买瓶水去!
  小伙子说完就走了。望着小伙子的背影,农民兄弟还一连声地说:好人呐,我遇上了好人!但农民兄弟不明白:那纯净水、矿泉水都是哪儿来的呢?
  农民兄弟舍不得花五元钱喝水了,他想了个又解渴又解饿的办法:去吃大碗面,多多地要汤!
  肚子有了底,农民兄弟就急匆匆往火车站跑,碰碰运气,能坐上火车就坐,坐不上就在火车站蹲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农民兄弟在火车站外百无聊赖地闲坐着,看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坐下来,他就往前凑了凑,小心地说:兄弟,您看看我的身份证,还有这个存折。我把身份证和存折都留给你做证明,你能借我四十一块钱吗?我坐车回家后,再给您把钱寄过来,我的钱丢了。
  眼镜愣了片刻,没看他的身份证,也没看他的存折,默默地掏出五十元,对他说:出门在外,谁没个困难?拿去用吧!
  农民兄弟泪流满面刚要给眼镜下跪,眼镜立即扶住他,悄悄说:不要这样,让人家看见不好!我的车要到点了!眼镜说完就大步进了站。农民兄弟擦擦眼泪,去买火车票。
  农民兄弟到家,青草还没遮地皮呢。他便去河边挖地,他要栽稻子!
  村主任说:你栽稻子,城里人喝什么?
  农民兄弟头都不抬。
  村主任把乡长请来,乡长说:要顾大局!
  农民兄弟却没头没脑地说:这么好的河水,我一口都喝不上!说罢,再不吱声。
  乡长把县长请来,县长说:城市缺水呀!老乡!
  农民兄弟看看村主任,又看看乡长,最后看着县长说:城里人不喝咱河里的水了,他们都喝别的水了!
  村主任看乡长,乡长看县长,县长也不明白农民兄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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