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兴国县民间草药“医师”付金生，凭着祖上流传下来的治疗跌打损伤的秘方，治好了周围不少乡邻的疾病，由此也给他带来了较好的收益。随着腰包渐渐鼓起来，他在乡上购买地皮自建起一幢五层的砖混结构楼房，兼顾做些茶点生意，小日子眼看着愈发滋润起来。
然而，他不曾想到，在这风平浪静背后，一场因祖传秘方带来的官司正悄悄地降临到他的头上：由于最近一次利用祖传秘方治疗跌打损伤的过程中操作不当，他被患者李国昌告上了法庭，一次性赔偿了人民币3000元，还被卫生行政机关给予了行政处罚。
“唉！都是祖传秘方惹的祸！”在这一切都结束后，付金生不免喟叹起来。
这，还得从头说起……
大年三十脱臼
情急请来草药“医师”接骨
2008年2月6日，正是农历的2007年大年三十，到处都洋溢着节日喜庆气氛，江西省兴国县兴莲乡农民李国昌家也一样。
这天上午12时左右，忙完了其他事情之后，李国昌一手拿着砧板，一手提着一条1公斤左右的草鱼，来到自家门前的水泥围墙边，准备把鱼剖开。他把砧板搁在围墙上，随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菜刀开始在砧板上刮起鱼鳞来，还未刮几下，鱼就死命挣扎起来，为防止鱼从手中滑脱出来，他用力地往下按，谁知由于用力过猛砧板一下翘了起来，自己也滑倒在地。就在倒地的过程中，李国昌的右手本能地撑在了地上，正是这一撑使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手上，李国昌顿时疼痛不已。妻子扶起他后凭借生活经验发现，他的右手肘关节可能已经脱位。
正是年关岁末，乡医院已经放假，而到县城医院又还有近四十公里的路程，这该怎么办呢？这时，李国昌突然想起，妻子娘家村里有一位名叫付金生的草药“医师”，在当地也还算小有名气。平时，乡亲们有谁要是闪了腰、受了什么跌打损伤，都会找到他来看看。经他之手也确实看好了不少人的病。再说，用民间草药治疗跌打损伤也确有独到的疗效，比起医院来花的钱亦少得多。于是，李国昌赶忙叫妻子马上把付金生请到家里来。
从付金生住的乡上到李国昌家不过十来里的路程，一个电话过去后，付金生骑着摩托车很快地就来了。付金生询问李国昌受伤的经过并查看伤情后，确诊李国昌确已脱臼，遂马上为其复位，敷上祖传的自制中草药并绑好专用的竹片夹板，一个小时后手术完成，付金生收取了300元医疗费后又交代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经祖传秘方再治疗后反见骨折，
患者被迫住院治疗
为了察看自己的右手肘关节是否复位，3天后的2008年2月9日（农历正月初三），在妻子的陪同下，李国昌来到县第二医院拍X光片，因上了夹板且捆绑得太厚医生说拍片结果可能不准确，而草药“医师”付金生又不让取下夹板拍片，李国昌只好就此而返。
此后，付金生先后给李国昌换了三次敷药，但李国昌患手肿胀一直未消，伤势仍未见好。于是，2008年3月2日，李国昌就近来到乡卫生院再次拍片检验伤势，诊断结果显示“右肘关节陈旧性脱位”，表明脱臼的关节仍未复位。李国昌夫妇遂拿着诊断报告当即来到付金生店里当面质问。为此，付金生只得当即按祖传秘方为其再次施行关节复位手术，请人将其按住，用力拉压其右手，李国昌顿时痛得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拉压之后，李国昌怀疑这次治疗给自己带来了新的损伤，要不怎会这么疼痛难忍，因此强烈要求付金生一同到乡卫生院再次拍片检查。X光诊断确定此时李国昌“右肘关节脱位且桡骨小头骨折”。
无奈之下，李国昌的家人一面赶紧把他送进了兴国县人民医院治疗，至3月13日痊愈出院，住院11天共花去医疗费用3436.80元，一面又向兴国县卫生局反映情况，要求调查处理此事。
非法行医受处罚，
祖传秘方惹来赔偿官司
兴国县卫生局接到患者李国昌家人的反映后，于2008年3月18日派出卫生监督员到付金生住处进行了现场检查，制作了现场调查笔录和询问笔录。
现场检查笔录记载：“付金生不能出示《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和《医师执业证书》。”询问笔录则如实地载明了当时询问的主要内容：
“……
问：我们是兴国县卫生局执法人员，现因案情需要向你询问，请你配合。
答：好。
问：请介绍你的基本情况。
答：我叫付金生，男，……
问：我们在你家后面一房间内发现一出诊箱，内有中草药粉、自制药酒、镊子、手术刀等，请问是做何用途？
答：我用来给病人医治跌打损伤的，都是自制的。
问：请问你有什么卫生技术资格？
答：我没什么技术资格，是我爷爷祖传下来的。
问：你是否办理了《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答：没有办理。
……
问：你无《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和《医师资格证》行医的行为，违反了《执业医师法》、《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的规定，请你立即停止此违法行为，好吗？
答：好。
……”
据此，兴国县卫生局以非法、无证行医名义对付金生给予了相应的行政处罚。
李国昌出院后，因住院产生的医疗等费用的负担问题，曾多次找到付金生协商，要求其予以承担，但因双方意见分歧太大未能达成一致意见。2008年3月31日，李国昌遂一纸诉状将草药“医师”付金生起诉至江西省兴国县人民法院，要求判令赔偿医疗费3436.80元、误工费720元、护理费200元、营养费80元、住院伙食补助费80元、交通费108元，共计人民币4624.80元。
2008年4月14日，经兴国县人民法院主持调解，李国昌与付金生双方自愿达成了“由付金生一次性赔偿李国昌医疗费用、诉讼费用共计人民币3000元，并当场付清；其他诉讼请求李国昌自愿放弃”的协议。为了防止以后再生事端，双方还在协议中特别约定：“李国昌与付金生自愿同意就本案医疗损害赔偿纠纷作一次性协商处理，今后李国昌因本案付金生的医疗行为所产生的一切后果均由李国昌承担，与付金生无关，李国昌自愿放弃其另行追究付金生其他责任或提起民事诉讼之权利。”
至此，这起因祖传秘方惹来的纠葛终于画上了句号，但付金生因为当初的300元钱却换回了远远不止十倍的代价。对于付金生来说，这个教训是深刻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发出“都是祖传秘方惹的祸”的感慨。
祖传秘方惹祸带来的思考：
祖传秘方该何去何从？
我国是一个中医大国，中医文化博大精深，是我国传统医药文化的一支奇葩，而中医诊治理论又来源于民间、来源于实践，从而形成了各种中医祖传秘方。权威人士估计，目前散落在我国民间和个体中医手中的锦囊妙方有十几万之众，其中不乏治疗疑难病症乃至绝症的灵丹妙药。目前我国民间个体中医人数不止百万，他们大部分散居于城乡民间，祖祖辈辈利用祖传或师承的秘方或一技之长为当地百姓看病，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按照现行的管理政策没有取得职称和执业资格。
付金生的纠纷是了结了，然而，目前我国却仍还有许多的张金生、刘金生、李金生……，他们像付金生一样没有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和《医师资格证》，运用祖传秘方中的中医验方照样从事诊疗服务，要深究起来，他们均属于非法行医之列，一旦出事，均可能被人告上法庭，均可能因无证行医面临处罚和赔偿。
当前，我国一方面正在大力保护祖传秘方在内的各种物质遗产和非物质遗产，另一方面，却强调规范化行医，付金生祖传秘方惹祸这一案例不得不带给我们这样的思考：民间祖传秘方何去何从？
我们不能忽视祖传秘方在治病救人方面所起到的积极作用，但同时也应当看到，民间中医队伍良莠不齐是不争的事实，个别民间中医败坏中医名声的现象时有出现；另一方面，也存在着祖传秘方品种混乱，炮制、用法不规范，宜忌不明确等现象，面对这样优劣难辨的“宝库”要做到慧眼独具也是令政府有关部门非常头疼的现实问题。因此，从关注民生、保证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来讲，对仅凭祖传秘方的民间中医的医疗行为进行规范确实是十分必要的。民间祖传秘方是我国劳动群众经过千百年积累的宝贵财富，闪耀着人民群众智慧的光芒，为使它们更好地发挥出积极作用，减少草药“医师”及患者的使用风险，笔者认为，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具备条件的草药“医师”积极参加学习考试取得行医资格；二是在可能的情况下，祖传秘方的持有人与医疗企业合作，通过临床试验等必要的程序把祖传秘方合法化。
（文中人均为化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