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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的脸
 
◎张军霞
  母亲在四十岁那年,才生下他,自然格外疼爱。
  有一位邻居,自称会相面,把他抱起来,左看右看,点点头说:“这孩子厉害,将来是当官的材料。”
  母亲却说:“当不当官的,也没啥,走正路就好。”
  邻居果然料事如神,成年之后的他,一路拼搏,居然坐到了交通局长的位置上。他每次回家,乡亲们看到他,都非常尊重,刚开始还不好意思,慢慢地就有些飘飘然。这时,母亲警告他说:“别得意,人家尊重的并不是你,而是你那张局长的脸。你可一定要争气,多为大家办好事呀。”
  他点点头,心里却有几分不服气。
  不久,乡亲们果然有事情求到他。
  家乡是山区,家家户户种苹果,因为气候和土壤方面的优势,这里种出来的苹果格外甜,只可惜交通不便,几乎没有人愿意进山采购。乡亲们眼睁睁看着又大又红的苹果运不出去,最后只能慢慢烂掉,别提多心疼了。
  “想办法帮我们修条路吧!”乡亲们求他。别人求他办事,都会悄悄带着红包,乡亲们带来的只有一筐苹果。他笑着说:“好呀,我想想办法。”
  一年过去了,他没有想办法,两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想出办法。后来,乡亲们也失望了,不再求他。
  又一年的秋天,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他忽然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说他母亲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他赶快回去。
  他急忙往回赶,雨后的道路又湿又滑,山路也更加泥泞不堪。司机紧张得满头大汗,他更是心急如焚。就在这时,车轮忽然打滑,汽车一下子歪到了一个积满雨水的土坑里,任凭司机怎么加大油门也没用。
  这时,山路的那一边,来了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他急忙求助:“孩子们,快来帮忙!”孩子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有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看了看汽车上面交通局的标志,忽然问:“你就是那个交通局的局长吧?”他点点头说:“对,我是。”心里忽然有着小小的得意,看来母亲说得对,就连小孩子们也认局长这张脸。
  不料,孩子们听完他这句话,一起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站在原地争执起来。有的说:“就是这个人,不给村子里修路,害得咱们家的苹果都卖不出去。”有的说:“是啊,不能帮他!”
  他正在失望时,孩子们却又走回来了,一起用力推起了汽车。人多力量大,很快,小汽车就从泥坑里爬了出来。
  “孩子们,谢谢你们!”他从车里拿出几瓶饮料,想要分给孩子们喝,他们却早就跑开了。有一个孩子边跑边回头说:“我们不是为了你才推车的,我们是为了刘老师,你的脸和她的脸长得很像。”
  他举着饮料的手,颓然停在半空中。
  刘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