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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沉默
 
◎佟才录
  回家过年,归心似箭!
  出了检票口,我登上列车来到硬座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倚着窗子坐了下来。
  刚坐定不久,一个头戴老头帽、满脸皱纹的乡下老汉,提着一个蛇皮袋,一屁股在我身边的空座上坐了下来。老汉弯腰把蛇皮袋推进座底下,然后冲我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老汉也许很累,一坐下便把头歪靠在椅背上眯上眼睛,不一会便打起了鼾。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提着一个拉杆箱,站在了老汉的座位旁。他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闭眼睡觉的老汉,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然后,他举起胳膊把拉杆箱塞进行李架,手扶着椅背站在老汉座位的旁边。火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车厢里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空气闷得要死。
  呜、呜、呜,火车开动了。我把头转向窗外,看窗外流动的风景。老汉依然闭着眼睛在呼呼大睡。小伙子站在过道里,身体被挤来挤去。一开始,小伙子身体还能站得笔挺,但过了一个多小时,小伙子的腰便自然地佝偻下来,胳膊肘支撑着椅背,分担着整个身体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老汉终于睡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对小伙子说:“站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吧。”小伙子推辞着:“我不累,大爷,还是您老坐吧。”老汉笑着说:“我马上就要下车了!其实这个座位也不是我的,我今天有点感冒,脑子昏昏沉沉的,所以一上车我想找个空座先歇一歇,座位主人来了再还给他,谁知我一坐下就睡着了。”小伙子开玩笑地说:“大爷,看来这座位是上天特意给您老准备的!”老汉哈哈笑着,和小伙子快乐地交谈起来。原来老汉在武汉打工,有一个儿子在上大学,他打工就是为了给儿子挣学费。小伙子是个大学生,放假后也没有立即返乡,而是在城里找了份事做。
  不一会儿,火车到了邢台站,老汉提着蛇皮袋下了火车。小伙子坐在了老汉的座位上。我问小伙子在哪下车。小伙子说,长春。我说,你真幸运,站在了老大爷旁边,要不然站到长春可够你受的。小伙子却笑着说,其实这个座位本来就是我的。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硬座车票,正是老大爷坐的那个座位号。我惊诧地说,那你怎么一开始不问老大爷要?小伙子眼眶湿润,说:“老大爷那么大年纪了,一路站着会吃不消的。再者,看到老大爷,我就想起了我父亲,和老大爷一样,为了供我读大学,他出去打工了。现在也正在某一列列车上往家赶,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站着还是坐着……”我说:“那你至少也该让老大爷知道实情。”小伙子说:“怎么能说,知道了他就该坐不踏实了!”我沉默了。
  火车过了山海关,车厢里越来越冷,而我的心却越来越温暖。
  虽然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但却一直记忆犹新,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