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改明星的贪腐末路 |
| |
| ◎李德勇 |
2016年7月，江苏省宿迁市唯一一家公立医院——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正式投入使用。该医院北依京杭大运河绿化风光带，南临古黄河生态公园，占地面积330亩，总建筑面积约25.9万平方米，总投资约16.2亿元。然而，一手筹建医院的原党委书记葛志健却没能坐进属于他的办公室，而是在医院投入使用一个月后收到一纸判决。
“医改操盘手”卖光公立医院
在医疗卫生领域，葛志健可谓赫赫有名。世纪之交，宿迁因医改被推上舆论浪尖，作为医改的坚定支持者和积极参与者，葛志健被称为“医改操盘手”。
葛志健1960年出生于江苏省沭阳县，大学本科学历，先后担任宿迁市政府副秘书长、宿迁市城市管理局局长等职，之后，担任宿迁市卫生局局长，一干就是12年，直到2015年4月转任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党委书记。
从葛志健的手中，宿迁市135家大小公立医院进行产权置换，被改造成了股份制、合伙制、混合所有制、个人独资医疗机构，相当于全被卖了出去。宿迁成为全国唯一没有公立医院的地级市。卫生部调查组曾批评葛志健：“你还是不是一个卫生局长？”。
2011年，宿迁市重新筹建公立医院。有人质疑宿迁在走回头路，葛志健则回应称，以前是总量问题，供给不足，现在是质量问题，建立公立医院是“从看得上医生到看得上好医生”。这家新的公立医院即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以下简称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是宿迁建市以来政府投资规模最大的民生工程，财政投入达18亿元，设计床位2000张。
2013年2月，第一医院开工，葛志健任筹建小组组长，手握基建、财务和人事大权。一年后，葛志健任第一医院党委书记。又一年后，没有等到这家医院投入使用，葛志健因涉嫌受贿罪被立案侦查。
家中资产千万听说被查退赃
2014年3月，宿迁市人民检察院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宿迁市卫生局局长葛志健在第一医院工程建设过程中，利用职务之便帮助相关单位中标，并大肆收受贿赂。
宿迁市检察院反贪局开始调查此事，然而，令侦查人员失望的是，举报信中提供的电话是空号，无法联系举报人。举报信的内容又廖廖几笔，没有具体线索可查。当时宿迁市检察院反贪局正在全力调查另一起职务犯罪案件，葛志健的线索只能暂缓。
但反贪工作人员从外围了解，自第一医院工程开工以来，工程进度缓慢，项目资金一再追加，完工日期一拖再拖。在调查了葛志健的家庭财产后，更加坚定了反贪人员彻查此案的决心。葛志健一家三口，妻子是老师，孩子无固定职业，但他们名下资产高达一千多万元人民币。
梳理其银行账单，检察官发现，每到春节、中秋等节日，葛家都会有大量现金入帐，但钱的来源却很蹊跷。
更令侦查工作难办的是，葛志健在宿迁根基深厚，任何风吹草动，葛志健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反贪局只在宿迁查过一次账，就惊动了葛志健。第二天，就有人打来电话询问案情。
此时的侦查工作陷入瓶颈，反贪局决定将计就计，告诉对方：“确实查过葛志健，但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已经结案。”
反贪局制定了“外松内紧”的侦查策略。表面看，葛志健案已成过去式，但实际上，侦查人员仍密切关注着葛志健的一举一动。就是在这段时间，侦查人员发现，葛志健的家庭财产严重缩水。
检察官分析，葛志健开始大量退赃。“葛志健已经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契机。”
与此同时，宿迁市人民检察院做好上下联动工作，整合全市反贪力量突破葛志健。多条线路下，侦查人员得到线索，一位已经被判刑的在押人员曾是一家民营医院的负责人，他承认曾向葛志健行贿数万元。
2015年6月，宿迁市人民检察院对葛志健立案侦查。一个月后，经宿迁市检察院提请，江苏省人民检察院决定逮捕葛志健。逮捕的同一天，侦查人员在葛志健家搜出现金200万元。葛志健百口莫辩，只能交代受贿事实。
深陷工程腐败不帮忙也收钱
葛志健共计受贿560万元，其中有400多万元与第一医院的工程有关。
根据有关规定，第一医院的所有工程都应委托一家招投标公司代理，由招投标公司决定某项工程该由哪家公司承接，以及使用哪家公司的建筑材料。
然而，正如代理公司负责人所说，他们只是虚架子，目的是要服务好第一医院，真正的决策者还是葛志健。葛志健也成为多家施工单位和材料供应商争相追捧的对象。
葛志健收钱有自己的原则：能做主的尽量帮，不能做主的适当帮。
2012年下半年，第一医院工程开工。苏州的张芳为能承包内装材料，找到葛志健，并先后送去200万元现金。用哪家的材料葛志健可以做主，他答应了张芳，张芳顺利拿下工程。
2013年下半年，南京的林建送给了葛志健价值11万元的4根金条和50万元现金，希望第一医院能采用其公司的医疗设备，很快，林建如愿以偿。
对于能帮的，葛志健不遗余力。为了拿下净化工程，常州的季杰给葛志健送去30万元现金，葛志健把招标文件、技术文件拿给季杰公司的技术人员参考：为了拿下供气工程，浙江的郭树公司的工程师推敲招标细节。
对于不能帮的，葛志健也有自己的“底线”。
除了供气工程，郭树还想拿下第一医院的净化工程，但是郭树的公司达不到标准，在内部的讨论会上，葛志健什么都没说，最后郭树连报名资格都没拿到；张芳公司的材料不符合标准，施工方几次表示异议后，张芳的公司也被更换；王华为了拿下消防工程，给葛志健送去15万元现金，但公司规模较小，明显不符合标准，最后王华什么都没捞到。
虽然忙没帮上，但钱葛志健照收不误。王华知道葛志健并未帮过什么忙后，曾委婉表示想把钱要回来，葛志健说：“机会以后会有的”。却没有提退钱的事，王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谨慎起见，对于百万级别的贿赂款，葛志健有自己的“拒绝”方式。
张芳曾送给葛志健200万元现金，其中的100万元曾被葛志健“退回”过。
2012年下半年，张芳以送酒的方式给葛志健送去了100万元，葛志健让张芳把钱拿回去。
“你请我关心的事情，能帮忙的我尽量帮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实在不放心。”
张芳知道，钱是绝对不能拿回去的，只有打通了葛志健的关系，他们才有希望拿下第一医院的工程。
僵持之下，张芳说：“要不我打收据给你，证明你已经把钱退回我了”。于是写了一张退还张芳100万元的字条，钱却一直放在葛志健家的地下室里。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郭树的身上。郭树给葛志健送去了100万元现金，葛志健依旧推脱。于是，葛志健故伎重演，让郭树写下了一张收到100万元退款的收据，而钱依旧安稳地放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
想建医院就送钱， 曾被行贿人勒索
葛志健当过12年的卫生局局长，手里的权力不可小觑。在宿迁，任何民营医院的筹建都由葛志健拍板，任何支持政策也都由葛志健决定。葛志健可谓宿迁所有民营医院的“父母官”。
上海人朱刚想在宿迁投资医院，葛志健全力支持。医院的选址、规划、财政支持，都由葛志健出面协调。他还要求卫生局的各个处室提供全方位服务，甚至在大会上表示，“争分夺秒向前推进”。
朱刚明白，无论是医院的筹建，还是之后的运营，都离不开葛志健的支持，因此，向葛志健送去了100万元。
另一家医院的筹建与此类似。负责人马东找到葛志健，表示土地出让金价格太高，希望葛志健帮助协调，争取把价压下来。同时，送给了葛志健3万欧元。遗憾的是，虽然葛志健出面帮助协调，但最后的结果并不令马东满意。
医改之后，宿迁市卫生局要对民营医院考核。作为卫生局局长，葛志健手握各家民营医院的生死大权。哪家医院好或不好，均由葛志健说了算，而葛志健的这个说法，自然会影响到医院收益。
为了得到较前的排名，各家医院削尖了脑袋，其中也不乏向葛志健送礼之人，累计行贿款达28万元。
在葛志健被调查之前，曾主动退过两次钱。一次是在2014年年底，宿迁一些官员被调查，林建送的四根金条还躺在葛志健的地下室里，他赶紧把金条退了回去。
另外一次退款的原因，是葛志健曾因收银行卡被勒索过。曾有一位业务员向葛志健送过3万元的银行卡，但葛志健并未帮忙。事后，该业务员曾向葛志健要这张卡，并说卡里有5万元，葛志健吃了个哑巴亏，自己多出了2万元钱退了回去。
2015年年初，葛志健知道检察机关在查他的账后，将其中的500多万元退了回去。他认为，既然钱已退回，就不能认定为受贿。而承办检察官介绍，他的退款是基于害怕被查出而集中退款，并不影响受贿罪的认定。
法院经审理查明，2006年至2014年间，被告人葛志健利用担任宿迁市卫生局局长、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董事长、党委书记的职务便利，先后33次收受17人财物，共计价值560余万元，并在医院工程建设、医疗设备采购、人事调动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
2016年8月18日，江苏省宿迁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宿迁市卫生局原局长、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葛志健因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 |
| 栏目责编：王玮 |
| 投稿邮箱：wangw@hbrd.net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