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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曾子
 
◎王锡敏
  曾子,名参,因其对儒家传承的贡献,所以享有“子”的尊称,也被人们奉为宗圣。曾子是孔子最得意的年轻弟子,是儒学嫡传之一,他著写的《大学》,提倡“修齐治平”和“慎独”的观念,对后世影响颇深。曾子参与编纂了《论语》,对孔子的思想研究贡献卓著。
  曾子比孔子小46岁,在16岁时拜孔子为师,开始学习儒学,到孔子去世时追随孔子11年。孔子对曾子的评价只用了三个字:“参也鲁”。其“鲁”不是鲁莽,不是莽撞,而是憨拙和沉寂。其憨拙,如老子所讲:大巧若拙,明道若昧。其沉寂,又如庄子之述:“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神”。其“鲁”的内在蕴藏着惊雷般的震撼。曾子的“鲁”近于朴实的自然之“道”。
  看曾子的画像,古人画出的曾子似是过于老成,神情也有点迟讷。画曾子的人可能基于儒家“不行于色”观念而着笔画出的,然而,读曾子的一段段语言,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青春焕发的年轻人,充满着朝气和活力。
  曾子很诚恳,师问他以何方式修身呢?他说:“吾日三省吾身,”又问,何为“三省”,曾子说:“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曾子敞开胸臆,毫无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做法。“三省吾身”的“省”是一种自我鞭策,“身”不是形体之身,是人的其心、其行。“三省”是相对忠、信、义的自我反思,然而,“三省吾身”的意义,不单单是比照着忠、信、义标准去做人,重要的是它成为了人们的思想方式,千百年来凡大成者无不以“自省”为其恒定规则,砥砺自进。曾子“三省吾身”,形成了儒家的“自省观”。“自省观”代表着儒学“反求诸己”的内修特点,反映着儒家的入世观。历代文人志士,在追求立言、立业、立功的道路上,无不是秉持着“自省观”这盏明灯前行的。
  晚清重臣曾国藩一生矜持不苟,保持着言行低调的做人风格,但是,在晚年却傲而不惭地对人说,他一生最值得夸赞的就是“吾日三省吾身”。曾国藩从仕几十年自省其身,坚持写日记而不辍,即便因病或因战事繁忙耽误了写日记,日后也要追记上。曾国藩用写日记的方式“三省吾身”。他在日记中对自己的言行剖腹明心,一见光日,从不藏垢。他还为自己起了号,叫“涤生”。“涤生”源自《了凡四训》中“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的典语。其意是在操守上涤垢洗瑕,重获新生。做到日日警醒,日日新生。
  放下掩饰,放平心态,敢于下问是曾子治学的一种态度。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尚书》中说,好问多裕,自用则小。多问能够丰富自己,会让自己广博深刻;自以为是的人表面看起来似很高大,而内心是空洞的,人是渺小的。“问”,并不在于“问”的本身,在于敢不敢问的心胸和胆量。人们的心态往往是一“问”便低贱了,感觉问而为耻。曾子是一个谦虚的人,他主张多问,也敢于多问。主张能力高的、学识多的向能力低的、学识浅的人去请教。这既是一种治学态度,也是一种做人的境界。
  儒家的教育推崇的“问”,不仅是一种学习行为,更把“问”看做了人的一种品格。春秋时的卫国大夫孔圉死后,谥号为“文”。子贡和很多人对此提出不满,认为孔圉在世时作为臣子,曾经以下犯上,触犯大礼。他为笼络人心,结交权势,把自己的女儿作为跳板,在权贵之家嫁来嫁去,失其人德。孔圉不配享有“文”的谥号,应予取缔。对此异议,孔子评价说,孔圉有失德失礼之处,然而他有其他人不具备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品行,这点是难能可贵的,仅以这种品德足已配享“文”的谥号。孔子对“不耻下问”犹为看重,重于臣礼与家德。曾子的能问于不能,多问于少是“不耻下问”的传承。
  曾子的“有若无,实若虚”的“虚无”思想,与老庄的“虚无”名同而意异。儒家的学说以人为本,它的教育目的是既给人以知识,培养人的独立思想,又塑造完整的人格。曾子的“虚无”学说,是从“虚则纳、满则覆”人生的哲理角度阐释儒学的。曾子的“虚无”说源于孔子的教育,也完备了孔子的“满则覆”学说的内容。孔子自楚国返回鲁国途中,拜谒了鲁桓公庙,见庙中有一欹器,欹器的形状像一个陶罐,陶罐的两旁有栓绳的两个耳。欹器是可以用来盛水的。这个欹器有三个特点: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此物空着时斜寄一旁;欹器盛水八分满时则正中不斜;如果把水盛满,欹器立刻倾覆,全部倾洒,滴水不剩。鲁桓公生前将此器置于座位的右手旁,每每伸手能够触及,以欹器之理警示自己。孔子细看此物,十分感慨,自语道:“夫物恶有满而不覆哉”。孔子引物之理及于人之理,揭示了虚与满是人成与败的关键所在。曾子“虚无”说是与孔子“满则覆”一脉相承。
  非难、诽谤、中伤、误会等这些人生挥之不去的东西,会伴随着每一个人。人越是进步,遇到的这种世俗责难越多,越是成功者,受到的世俗损害越严重。如果没有化解这种人生世俗的准备与方法,往往会自陷于这些泥潭之中而误了前程。禅师寒山面对世俗非常为难,问拾得禅师,他说有人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贱我时我怎么办?拾得告诉他,你谦让他、回避他、尊敬他,等过了几年你再回头看这些人,都会自败而去。拾得教寒山消解侮辱之法是忍辱。同样的是,唐朝宰相娄世德告诉他上任的弟弟说,你我同朝做官,不知惹了多少人嫉恨,如果有人往你脸上吐口水,你怎么办啊?他弟弟说我自己擦了就行了。娄师德说,你错了,你不能擦,你一擦掉这些人会认为你是愤恨不满。不要擦掉,让他自己慢慢干掉。娄师德之法同样是忍辱之法。而曾子透彻地看清楚了世间的世俗,他有自己的处世之法,他坚持的是“犯而不校”,对任何非难从意识上有同似无,只管走自己的路,不予理睬,不予计较,坚持自己,我行我素。曾子的“犯而不校”十分洒脱,给人的形象如玉树临风,独立而行。这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从容淡定的曾子。
  曾子以宏大的气魄,坚韧的执着,毕其一生以捍卫“仁爱”为己任,以弘扬“仁爱”为使命。读曾子“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之语,犹听旦旦誓言,气吞长虹,鼓舞天下,顿感心胸宽广,心潮澎湃,似看到了壮怀激烈、慷慨捐生、易水萧寒之景象。这种敢于把生命捐赠在为之追求的事业上,正像背起十字架前行的耶稣,担荷起了天下苦难。至此我们看到儒家大义的渊源,读懂了儒家大义内涵,理解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震聩之声;理解了宁赴常流而葬于江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蠼的倔强。
  衡量君子的标准或许是多样的,在曾子看来,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是为君子”。托六尺之孤,是临国危受命辅佐幼小之君;寄百里之命,是危难之中受之以国鼎之权;梁朝皇侃说,国有大难,臣能臣之,是临大节不可夺也。周公旦寄命托孤于文王,辅政八年,是持大节者;诸葛亮受命托孤于白帝城,亦是守节之君子。苏轼说:“凡世之所以贵者,贵于难”。危难之中,生死之际,坚持节操,宁死不丧其节者贵为真正君子。曾子之语并非说与他人听听而已,曾子也是担当受命之人。孔子去世时,把失去父亲的孙子子思托付给了曾子,曾子当时才二十七岁,他不辜负师难之托,收留了子思。在曾子的影响和教育下,子思成才,著写了儒家经论之一《中庸》。其后子思又教育出了自己的弟子——孟子。在国之危难、家之危难、人之危难时,都需要有血性的人,需要能挺起脊梁的人。
孔子呼唤曾子说:“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心神领会,回答孔子说:“惟”。师徒之间的“大道”仅一“惟”字而神意相传,这是人类最美的默契,是人类灵魂最美的交融。孔子与曾子的对话,真如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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