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为位置:公民与法治电子版->2018年第9期(总第273期)->随笔杂谈->鸟鸣啾啾及其它
鸟鸣啾啾及其它
 
◎晨阳

  人能语,鸟善鸣,阿狗阿猫也通情,这便构成了人类与自然界亲密接触交流的基础。

  南朝梁代的皇侃在《论语义疏》中记载:春秋时鲁国子民公冶长从小失怙,母子俩相依为命。为解决生计问题,公冶长经常上山打柴换钱,久而久之他便听得懂了鸟语,甚至还能与八哥亲密对话。被公冶长感动了的的八哥邀约自己的同伴前来帮助公冶长打柴拾豆,自此他每次上山都是收获颇丰。一日,一只鹞鹰飞到他的房前高声叫道:“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虎咬羊。拉回来,你吃肉,我吃肠。”公冶长听后依言行事,他登上南山后果然得到了那只肥羊。可惜他吃了羊肉之后却忘记了给鹞鹰留下肠子,只将半截肠子埋在了地里,鹞鹰未能吃上,鹞鹰一气之下,便设计一个圈套让他吃了官司挨了板子。这事让公冶长懂得了信义的重要,从此他发愤读书、诚信做人,后来成为了孔子的女婿,还是孔门七十二贤人之一。

  这是一个寓言故事,古人对于鸟语也只能算是知其大略,并不能详解其意,所以诗经里才有“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写意性的诗句,才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朦胧诗篇。

  曾经有人问过毕加索:你的画怎么我都看不懂啊?毕加索幽默地答道:你听过鸟叫吗?那人答道:听过。毕加索又问:好听吗?那人答:好听。毕加索继续问:听得懂吗?那人嗫嚅而答:听不懂。毕加索于是哈哈笑道:听不懂不要紧,只要觉得好听就行。毕加索的话点明了艺术审美的一个重要话题,这就是艺术未必都是真理、也未必可分正误,但一定得讲究丑美高下、等级品位,一定要去追求真善美这个艺术的灵魂所在。比如夸张是一门艺术,夸张往往会很荒谬,可被荒谬后的事物及其效果一定会具有强烈的美感。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人文学者,也不是美学专家,所以我们在接受美的同时却未必知道美在哪里,就像我们只知道鸡汤味道鲜美却并不一定懂得美味产生的原因,但是这毫不影响我们去大口大口地享用。美学极其简单地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感到美在眼前、美在心里,进而能让我们在美中享受,在美中休息,在美中产生生命的热能、生活的动力、情操的升华、创造的勇气、工作的乐趣等等,这种美我们就应该大胆地去接受。但是在接受这些美的过程中,或许由于美的概念的微妙多元、美的成因的复杂多维以及审美标准的变化多端,我们往往在选择美的时候会显得无助、盲从,极容易走入以下几个审美误区。

  其一,以鄙夷的目光去看待美质的异议。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由于生存环境、文化背景、命运遭遇、脾气秉性的不同,人们在认定美丑时总是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比如你认为毕加索《拿烟斗的男孩》《玛雅和玩偶》等画作好得无法形容,我却认为它的“卡通味”太重、写意性太强、颜色也太浓,简直像是用地球仪上的几个板块拼凑而成的,比起同时代“画贯中西”的徐悲鸿先生的作品差太远。又比如你认为公园里花红柳绿、鸟唱虫鸣甚好,正是读书学习的美境,南宫别院、岳麓书房也未必能与之相比,可我却认为这一类地方既无遮拦又人声嘈杂,还有大嫂大妈载歌载舞,丝竹乱耳别说读书,简直多呆一会儿都很难受。诸如此类的判若两端的审美感同,我们姑且一笑了之,应该变睥睨为正视、避短处为长处。细思量,室外读书是一福;闲凝眸,毕徐画作各千秋。艺术的多元与开放就妙在这里,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天上人间各取其欢。“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和而不同”,审美标准的把握不是原则问题,宜粗不宜细,正所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其二,以昂贵的造价去追求审美的高端。金碧辉煌是一种美,茅舍板桥也是一种美;姚黄魏紫是一种美,疏林凋落也是一种美;峨冠博带是一种美,素服纶巾也是一种美……总之,博大精深是美,简洁透彻也是美。究竟谁更美,这就要看地方、看情形了,不能一概而论。

  戏剧艺术包括众多舞台艺术,因为表现空间有限,所以从布景到表演写意性都很强,有些“大制作”是费力不讨好的。前些年由国家大剧院制作、张艺谋担纲总导演的京剧《天下归心》,经过5年准备在东方艺术中心与观众见面后,“一桌二椅”仍成为了舞台布景的主要道具。传统形式在多媒体的运用下,在不同时空承担了不同功能,有时是家宅中的大门,有时是路边的亭子,有时又是长长的餐桌。张艺谋感慨:“京剧是很纯粹的东西,它的美是溶解在象征、写意和概念中的,即所谓的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它是一种非常概括的美,也是带有程式化的美,我希望从这样一个美学角度去呈现,向传统致敬,向京剧致敬。”可这种简朴俭约之美并未成为艺术家们的共识,多少演出豪华的大制作、大布景令人头晕目眩,即便约定俗成的服装、布景也守不住简约写意的阵脚,使得一些演出团体排一场剧目换一次布景服装,经费开支远远超出预算,若梅兰芳、马连良先生地下有知,不知他们作何感慨。

  其三,以玄妙的呈现去博取廉价的掌声。鸟唱莺啼是最好的音乐,正好应了“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声溜的圆”。

  然而杜丽娘不是单纯的唯美主义者,她既赞美了莺啼鸟唱的美妙动人,又吐露了惜眷、悲春、思春的无限惆怅,才使得昆曲《牡丹亭·游园》成了古今名剧。可当今某些文学艺术作品的制作与呈现就玄了,风格飘忽不定,美感难以体悟,喻义使人不知所云,这样的作品居然走红,真是令人不安。一些学者都在抱怨,近年来的一些诗歌、小说、音乐、电视剧作品的创作和生产极端自娱化、遣怀化、快餐化,要么直白得如“梨花带露”,要么朦胧得像“九天玄母”,形成了“穿越得搞不懂,艰涩得读不懂,古怪得听不懂,浅陋得弄不懂”的作品大行其道的趋势。

  原因何在?笔者以为是泛娱乐化的消费观念害了社会,“象牙塔”内的制作模式害了作家,仅凭个人感受、不分品位高低的“粉丝群”的追捧起哄害了双方。而应该追求的深入生活、深入社会、服务人民、追求精品的创作原则,如今似乎成了过时的古董,早被艺术家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尖锐地指出:文艺创作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存在着抄袭模仿、千篇一律的问题,存在着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的问题。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上发生偏差,否则文艺就没有了生命力……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于人民、扎根于生活。

  如此铿锵有力的论断真是点中了穴位,所有的文艺工作者都当永远记取。

栏目责编: 白玲岩
投稿邮箱: bly@hbr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