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一起案件:一个来自湖北农村、只有初中学历的妻子,杀死了从英国外派至中国、在企业担任高管的丈夫。一段令人艳羡的童话爱情,突然落幕成了跨国惨案,原因何在?有人说是文化水平的巨大差距,有人说是中外观念的格格不入……其实对妻子王琴琴来说,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一个女孩对少女时代的执念罢了。
王琴琴不想像她的姐妹们一样,嫁人后成为家庭主妇,整天围绕丈夫转,为柴米油盐操心,为婆媳关系发愁。所以,她选择嫁一位老外,她认为老外比较开明,不会管着她,也没有婆媳关系的羁绊,她可以继续像公主一样生活,把少女时代无限延长……
平凡女孩不平凡的梦,我要活在少女时代
王琴琴,1987年出生于湖北襄阳,初中毕业后,15岁的她跟随父母到苏州打工。成年后,王琴琴进入上海一家英国服装外企做导购员。和所有年轻女孩一样,王琴琴渴望爱情,也向往婚姻,她期待有个人可以一直宠爱自己,让自己一直活在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而不是像小姐妹李娜一样。
李娜和王琴琴在同一个部门上班,比王琴琴略大几岁。两人因为是老乡,感情很好。每周休息的时候,小姐俩会牵着手一起出门逛街、吃饭、看电影。钱花得不多,但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很舒服。
有一次逛街时,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李娜大发感慨:“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愿结婚了,没有老公管,自己挣钱自己花,多好!”王琴琴连忙打趣她:“那你找个疼你的老公不就得了,让他把你娶回家当女儿养。”李娜噗嗤一笑,用手点了一下王琴琴的脑袋:“你想得美!就我们这样的,结完婚十个八个都是家庭主妇。每天除了家务活就是孩子,几年一熬就成黄脸婆了,你想一直做少女,可他只会把你当老妈子使。”
王琴琴吃惊地看着李娜,而后又气愤地说:“我才不当老妈子!我要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即便老了,也是老少女!谁要想让我当老妈子,我就跟他拜拜。”李娜被王琴琴生气的架势逗乐了,她拍了拍王琴琴的肩膀,笑着安抚道:“老少女,我祝你一辈子被人当少女宠爱。”听了李娜的话,王琴琴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弛下来,她暗暗立下誓言,不管多难,她都要找到那个愿意把自己一直当作少女的丈夫,愿意无限期让她沉浸在少女时代的丈夫。
不久之后,李娜辞职回老家结婚了,很快便有了孩子。王琴琴特意攒了年假,回老家看望李娜。门开后,李娜顶着一头杂乱蓬松的头发,急匆匆地把她迎进家门,丢下一句“你先坐啊”,便匆忙折回了房间。王琴琴跟着进了房间,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尿不湿、毛巾杂乱地堆在床上,有几片掉在地上,分不清是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
李娜慢慢抱起哭个不停的孩子,盘坐在床上,掀起已经松垮的卷边上衣,晃着身子给婴儿喂奶。“孩子他爸呢?”王琴琴问。“上班去了。”李娜说得理所当然。王琴琴撇撇嘴,不满地说:“那孩子就扔给你一人带?”李娜叹了口气,说:“我公婆身体不好,就自己带吧。”王琴琴四处看了看,在床上划拉开一片空地坐下,又问:“那你老公对你还像恋爱时那样好吗?”李娜轻轻放下熟睡的孩子,苦大仇深地说:“谈恋爱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感觉好遥远,现在是过日子,还提那干啥?”王琴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呢?马上22了吧?有对象了吗?”李娜问。王琴琴摇了摇头,说:“倒是谈了两个男朋友,可惜不合适。你知道我结婚就一条,不当主妇当少女!呵呵,真要哪天让我碰上了这样的男人,我立马拖着他去领证,他不愿意都不行,省得被人抢了。”王琴琴说完,笑得前仰后合,这时,只听“哇——”的一声,床上的婴儿又哭开了!李娜深叹一口气,慌忙去照顾孩子。王琴琴看着面色憔悴的李娜,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李娜一样。
缘分注定,英国丈夫为我铸造少女梦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王琴琴真的遇见了她期待已久的男人。
2009年的一天,领导带着一位年轻的外国帅哥走进店里,向王琴琴和其他员工介绍说,他名叫麦克,26岁,英国人,是从总部调过来做经理的。王琴琴看着帅气逼人的麦克,少女心顿时泛滥,她热情地和麦克握手,结结巴巴地说:“欢迎来到中国,麦克。”麦克操着别扭的中国话回了一句:“客气,客气。”王琴琴喜出望外:“你还会说中国话啊?”麦克笑着点点头,用手指比量了一下:“会一点儿。”麦克的儿化音,逗得王琴琴大笑。
临走,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麦克也被这个落落大方的中国女孩吸引。两人很快以恋人身份交往起来。热恋本就甜蜜,恰恰眼前这个男人整天“亲爱的”“宝贝”“甜心”不离口,说得王琴琴整天像喝醉了酒。
王琴琴相貌平平,从小到大很少受到关注,麦克发自肺腑地称赞,自然让她非常受用。不光如此,麦克很多贴心的小细节,也常让王琴琴回味很久。比如吃饭,不管去哪,哪怕是快餐店,麦克都会第一时间拉开凳子让王琴琴先坐,自己去取餐。还有鲜花这种逢年过节女生才能收到的礼物,麦克隔三差五就会为她带上一束。
最让王琴琴心动的是麦克的眼神。两人在一起时,不管王琴琴说多么无趣的话,麦克总会用一双深邃的眼睛凝望自己,直勾勾的,惹得王琴琴像初恋少女般面红耳赤。每一次甜蜜约会结束,王琴琴都遐想万千,麦克真是个好男人,不仅长得帅气,还细心体贴,比以往的男朋友强多了。
和他结婚应该每天都像在恋爱吧?王琴琴心里美滋滋地想,她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发给了麦克。“当然!”麦克很快回信,短信后面还加了一串亲吻。王琴琴抱着手机,雀跃不已,她认定麦克就是那个能延续她少女时代的男人。
交往没几个月,王琴琴怀孕了。
2010年6月,王琴琴和麦克领证结婚,租住在长宁区的一处房子里。虽然有李娜这个前车之鉴,但王琴琴对肚子里的小生命仍旧期待。因为她切身感受到麦克对家庭的强烈责任感。麦克比从前更温柔细心,每天准点下班,推掉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只为了尽早回家陪伴她。而王琴琴除了考虑每天吃什么,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生活比结婚之前更加滋润。身边的朋友同事都羡慕王琴琴从灰姑娘变成了小公主。连王琴琴也庆幸自己找了个好丈夫。
生活琐碎,少女时代变主妇时代
十月怀胎之后,王琴琴生下了儿子汤米,紧接着又有了女儿艾拉。与此同时,麦克的工作压力和经济压力也越来越大,加班渐渐成了常态。看着一天比一天晚回家的丈夫,王琴琴很不悦。丈夫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事无巨细地为她安排好生活,也很少花精力陪伴自己。王琴琴翻看着之前自己和丈夫四处游玩的照片,一股悲凉直上心头,她的少女时代可能很快就要终结。
王琴琴的担心最终成了现实。
很快,她和李娜一样,不得不留守家中,每天在家务和孩子间打转。两个孩子,一个蹒跚学步,一个调皮捣蛋,每时每刻都是鸡飞狗跳的状态,王琴琴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有一天王琴琴上洗手间,无意间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回神细看,自己怎么成了黄脸婆?干枯的头发,黄巴巴的脸色,邋遢的大T恤上遍布着斑斑点点的说不出由来的污渍。王琴琴抱头大哭,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那天晚上直到九点,两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才陆续睡着。王琴琴独坐在沙发上等待丈夫回家。不知过了多久,王琴琴已经疲惫地打起瞌睡,麦克才回来。王琴琴看见麦克轻手轻脚地来到孩子的房间,对着孩子们的额头逐一印下深情又温柔的亲吻。王琴琴跟在丈夫身后,倚着门框,神情落寞,自从有了孩子,麦克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对自己的关注越来越少。从前泛滥的亲吻赞美也成了稀罕物。王琴琴转身回到房间,心底的难过又加深了一层。
永无止境的家务,让王琴琴时而抑郁时而暴躁,和麦克的冲突也愈加频繁。她常会冲麦克吼叫,自己和他结婚是为了活得像个少女,而不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做家庭主妇,除了干活就是干活,简直是煎熬。麦克很难理解王琴琴的煎熬。在英国全职太太比比皆是,他们不光要照顾孩子和家庭,有的还会抽时间工作或者管理身材,这是大家默认的分工,他以为王琴琴在结婚时同样认同。
王琴琴可不管英国全职太太怎么样,在她眼里自己还不如中国一般家庭的主妇呢,至少中国媳妇还有公婆给带孩子,而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王琴琴的话,让麦克觉得不可思议。在英国,爷爷奶奶没有义务帮忙带孙子。这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应该自己负责。就这样,矛盾在两人积压的情绪里日益加深,昔日一见倾心的情愫在一次次争吵中逐渐淡漠。
情感分裂,妻子杀死昔日爱人
为了重获少女般自由的生活,王琴琴开始不管不顾。只要麦克休息,她便把两个孩子丢给麦克,自己跟着小姐妹像从前一样,逛街、购物、吃饭、看电影,有时直到夜深才回家。麦克有时会抱怨王琴琴不参与家庭生活,但王琴琴充耳不闻。有次,麦克带王琴琴和孩子回英国。王琴琴从进家门便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对两个孩子理都不理。王琴琴对家庭的冷漠,让麦克的父亲看不过去。难得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这么美妙的时光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该多享受。而王琴琴却觉得,平时在中国爷爷奶奶帮不上忙,这次我带孩子回来了,你们多少也该搭把手。这么想着,王琴琴玩手机玩得更加心安理得。
从英国回来之后,王琴琴和麦克的矛盾激化不可调和。2016年,两人分居,麦克租住在北渔路,王琴琴也在附近租房,孩子由两人轮流照顾。尽管王琴琴和麦克已经分居,但内心深处,王琴琴对麦克仍有眷恋。她甚至觉得只要孩子在,她和麦克的关系就不会断。然而,麦克并不这么想。
2017年3月20日的下午,王琴琴依照约定的时间把两个孩子送到麦克的住处。麦克打开门只让孩子进去,却把王琴琴堵在门外。麦克越是这样遮掩,王琴琴越觉得不对。她拨开麦克,硬是挤进屋子勘察。一进门,王琴琴就惊讶地发现麦克卧室的床上居然有女人的包!王琴琴脑袋嗡的一下,她迅速在房间查看一圈,果然,阳台上晾晒着女人的内衣,厕所也有女人的物品。王琴琴原本就怀疑丈夫和同公司一个叫刘静的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这下彻底坐实了。
王琴琴顿时血气直冲头顶,她强压住怒火,不动声色地把孩子留在丈夫家中,自己则走出门外给朋友打了电话。
王琴琴来到朋友家中,哭诉说,麦克有了情人,自己和麦克没希望了,她要离婚。不过离婚之前她要先拍到麦克出轨的证据。朋友觉得王琴琴的做法没错,于是答应帮忙。紧接着,王琴琴又叫来一个朋友,三人决定先去王琴琴家中取结婚证和身份证。王琴琴在拿结婚证时,偶然发现装有结婚证的抽屉里有一把小刀,她顺手就装进了口袋。
当天晚上8点,王琴琴三人来到麦克租住的小区。上楼敲门,麦克一看是王琴琴,立刻就要关门。王琴琴硬是把手塞进门缝才挤进去。一进门,刘静也在。王琴琴的两个朋友赶紧对着麦克和刘静拍照。麦克见状非常恼火,揪住王琴琴的衣领把她往门外推,刘静也上来一起推她。王琴琴使劲挣脱麦克,从口袋里掏出小刀,直接刺向刘静。麦克立马抓住王琴琴的手臂,试图抢夺王琴琴手中的刀,阻止她伤害刘静。
被怒火冲晕头的王琴琴像是疯了一般,拿着刀对着刘静和麦克一阵乱挥。等她意识清醒时,刘静和麦克已经双双倒地。失魂落魄的王琴琴让朋友拨打120和110,她自己则走到孩子房间,等待警察到来。这场捉奸风波,最后以刘静重伤,麦克死亡,王琴琴锒铛入狱告终。
2018年7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判决如下:一、被告人王琴琴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被告人王琴琴赔偿原告(即:麦克的父亲)十五万余元,赔偿原告刘静二十九万余元。(因案件特殊,文中当事人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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