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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回味越思量
 
◎陆京慧

  人生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但人们终会发现,所有走过的路都是人生风景,回忆起来都会感觉弥足珍贵。通过回味,可从中找出激情、幸福或者伤感。无论找到什么,都是人生的财富,都值得回味。

  当年,南唐后主李煜被北宋俘虏后,押到开封囚禁了起来。身为一国之君,李煜虽然在治国理政上才能平庸,却有着非凡的艺术才华,尤以诗词见长,在痛失江山的日子里,创作出许多为后世称道的精彩篇章。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昔日的君王在睡梦中重回华丽的宫廷,但梦醒时分却想到故国江山物是人非,倍觉夜雨轻寒。字词间充满低沉怅惘的基调,对往事的无限留恋、对故土的绵绵思念以及强烈的失落感跃然纸上。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岁月更替,触景生情,亡国之君的满腹愁恨,感怀故国的深切情感奔涌而出。昔日威赫的君主成为阶下囚,心中的悲苦自不言说,更多的,可能还有对当年不理朝政、纵情声色、枉杀忠臣的悔恨。这首哀怨优美又不失宏大意境的词流传下来,成为传颂至今的经典,而李煜却因词中所表达的故国情怀激怒了宋太祖而被毒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也成为李煜生命的哀歌。

  也许遭遇人生重大变故,人的纯真情感才会从压抑中迸发,从而打动人心,达到至臻至美的境界。在君王之位时,李煜的词以宫廷生活和情爱为主,风格绮丽柔靡;在降宋的日子里,亡国之痛使他的词作情感深沉、气度辽阔,成就远超出前期作品,从而赢得诗词大家的美名。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这样评价李煜的词:“温飞卿(温庭筠)之词,句秀也;韦端已(韦庄)之词,骨秀也;李重光(李煜)之词,神秀也。”又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拓大,感悟之遂深。”

  前清词人纳兰性德,天资聪慧,18岁参加顺天府考试,即考中举人。22岁参加殿试,又金榜题名,考中进士。他写的词清丽婉约,极富韵味,与南唐后主李煜颇为相似。“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是他的名句。

  但纳兰性德的婚姻是不幸的,妻子卢氏,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二人婚后感情至笃。然而,妻子只给了纳兰性德三年的诗意生活,便因病早逝。纳兰性德每每回忆起卢氏,都痛苦万分。但这种不幸的婚姻也给了他哀婉凄楚的诗情。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此词句与唐代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异曲同工之妙。酒醉而春睡不醒,赌书笑对喷茶,这在当时看来是极为平凡的小事,现在回味起来,思念却让人痛彻心扉。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这是《浣溪沙》中的句子。词人饱尝人间的离愁别苦,潸然泪下,痛楚之情萦绕心间。

  “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这是他在《青衫湿遍·悼亡》中的句子。对亡妻的挚爱、阴阳两隔的绝望、深切的怀念扑面而来。

  后人对纳兰性德的词评价道“其有李后主(李煜)之风”。王国维对他评价更高,说纳兰性德“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人这一生,岁月静好固然是幸运的,但坎坷羁绊也会激发不凡的生命感悟。当年,李煜当了北宋的俘虏,境遇的巨大反差成就了他的诗词人生;同样,纳兰性德婚姻上遭遇了不幸,但这种不幸也给了他中国诗词史上的一席之地。所以说,顺遂欢喜是一种财富,寂寞伤怀同样也是一种财富,顺境、逆境都是人生的独特风景。

  回味自己的人生经历,有时是一种精神补养。在回味中品读思量,可以获得前行的动力,也可从中体会出人生的哲理和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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