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到底”的老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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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滕客 |
七七事变后,老舍倍感亡国的屈辱。他激动地写道:“一个读书人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一点气节。我不能等待敌人进来,把我的那一点珍宝劫夺了去。我必须赶紧出去。”于是,他怀着抗战到底的决心,毅然抛下妻儿和舒适的生活,只身一人挤上了南下的最后一列火车,前往武汉,投身到抗战的洪流中。 毅然出走 面对侵略,老舍将日本强盗的血腥暴行一笔一笔地记录了下来。他彻底改变了以往“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的性格,并担任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总务部主任。他担负文协日常的主要工作,团结全国的文学艺术家共同为抗战出力。抗战八年,老舍一直担任这一职务,组织领导文协,为抗战文艺宣传做了大量工作。 为此,著名抗战将领冯玉祥,专为老舍题写了一首“丘八诗”:“老舍先生到武汉,提只提箱赴国难;妻子儿女全不顾,蹈汤赴火为抗战!老舍先生不顾家,提个小箱撵中华;满腔热血有如此,全民团结笔生花!” 老舍毅然决然的出走,其动力无疑来自于他的爱国主义情操,还有其独特的身世:他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八旗小兵,战死于1900年八国联军的入侵;而襁褓中的他,同样险些葬身于侵略强盗的刺刀。正因为如此,当日本侵华战争的炮火打响之后,老舍的心受到了较一般人更为深切的创痛。 老舍投身到文协的日常事务,自然会影响到他的文学创作。而且,这个职务于老舍在经济上也毫无收益。按照“文协”章程,除了一名专职驻会干事每月能从协会领取少量的报酬外,包括老舍和各部的正副主任,工作全都属于义务性质,就连日常与各地分会以及作家们通信,都是由老舍自费购买信封和邮票。协会经费捉襟见肘,老舍只得一再节省开支,压缩酬劳,甚至“吝啬”到即便文协聚会时的茶水费用,也得由作家自掏腰包。 投身抗战 抗战八年,老舍放弃了之前的写作思路,转而写作抗战通俗文艺。他的笔下没有了往日的风格,也没有了一贯的幽默。他笔下记载的全是血,全是尸体,全是他以“身临其境”为代价,而获得的铁一般的“证据”。 如在1938年的武汉,他写道:“7月19日,我躲在院外,弹落之处,最近的也距我十丈。可是落弹时那种吱忽吱忽的呼啸,是我平生所听见过的声音中最难听的。没有听见过鬼叫,这大概就很相似了,它不能不是鬼音,因为呼召着人魂,那天死伤过千!” 老舍在重庆北碚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创作了大量的抗战话剧、大鼓词、歌词、快板书、通俗小说等作品,以鼓舞全民抗战。他用雄浑的笔体,写下了“以全力打击敌人”的书法作品,以表明他的心志。他在此期间创作的《残雾》、《张自忠》、《国家之上》等10余个剧本,颂扬民族正气,讴歌民族英雄,为抗战发挥出积极的宣传作用。 有人指出,如果老舍坚持之前的写作思路和风格,继续投入文学创作,一定能写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来。可是,作为一名成长于下层社会的平民作家,老舍对国家和人民的感情要远远深于对创作的热情。在国恨家仇面前,老舍不可能置之不理,专心写作。就老舍而言,走上抗战的道路,从事抗战文艺宣传工作,是一个必然。 身体力行 老舍不仅写抗战作品,还身体力行慰问演出。1939年的6月,他报名参加了全国慰劳总会北路慰问团。这一次的时间将近半年,行程两万余里,历经川、鄂、豫、陕、宁、青、甘、绥等十余个省市、五个战区,可谓遍及了小半个北中国的一次长征。文协没有钱,老舍便自酬行装,其征衣竟是一件灰不灰、蓝不蓝的中山装,被友人笑为“斯文扫地的衣裳”。这一路不仅山高水长,而且险象环生,老舍自谓命大,竟然是三次死里逃生! 抗战八年,为了鼓舞抗日,老舍不仅写相声,还爱亲自登台表演相声。在武汉他把脸涂白,把头发梳成“朝天锥”,把衣领塞起来,与著名滑稽大鼓演员山药蛋上台演过双簧;在重庆和相声演员小地梨演过相声;在重庆北碚他分别和作家老向、梁实秋演过相声,这些都是被传为美谈的趣闻。 老舍说:“旧瓶装新酒给予我一种强烈的诱惑,以为这是宣传抗战的最锋利的武器。”于是,除了写新段子,让艺人们说“抗战相声”之外,他还穿上灰大褂,手中拿着折扇,上了台。对词的时候,老舍向没有上台经验的作家,面授经验:“说相声的诀窍是,不管台下怎么笑,台上的绝对不能笑,台下越乐得欢,台上的脸越要绷得紧!” 有一次演出时,老舍按照老相声的章法,用扇子骨打捧哏的梁实秋的前额,梁实秋躲闪不及,打落了眼镜。梁实秋伸出两手,正好接住,在空中托住不动,做亮相状,观众以为是“绝活”,没看过瘾,大喊:“再来一个!” 坚持到底 跟大多数文人一样,“贫”和“病”一直困扰着老舍的生活。1943年,老舍妻子带三个儿女,千里颠沛流离,由北平辗转抵达重庆。亲人相聚自是让老舍欣喜万分,但一家五口的生活,却又成了老舍不得不面对的沉重负担。其实,老舍完全有条件改善自己的生活。教书,当编辑,到机关当职员,都有固定的收入,虽然也很艰苦,但总比纯粹靠稿费生活要轻松一些。但老舍不为所动,仍然执著地拿着手中的笔。在老舍看来,笔就是他抗战的武器,也是他抗战的岗位,他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 自1944年初开始,老舍将几年参加抗战的体会,以及对全民抗战的理解,着手创作反映抗战题材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小说以北平为背景,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一个个面对抗战而作出不同表现的鲜活人物。小说中的那些深受传统观念束缚的市井平民,在民族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发生的强烈的内心冲突,他们在苦难中觉悟,在希望中奋起抗争。当然,也有那些民族的败类,用出卖民族利益来换取自己那可怜的心理和物质的满足。 老舍创作《四世同堂》的条件是异常艰苦的,当时没有好的纸张,只有不能写钢笔字的土纸,老舍就用毛笔书写小楷进行创作。那时,他的身体非常虚弱,缺乏药品和营养品,可就是拖着病体,他依然每天笔耕不辍。每当日寇的飞机轰炸时,大家躲进防空洞。每次进防空洞时,老舍什么细软都不拿,只是抱紧那个包裹有《四世同堂》书稿的小布包。老舍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自己非常喜欢这部小说,因为它是我从事写作以来最长的、可能也是最好的一本书。” 抗战八年,老舍从跨出家门的那一刹开始,他由一个教授、学者、作家,一下子成了一个到处为家的战士,一个挥舞十八般兵器、高举抗战旗帜、转战大江南北、奋力拼杀的战士。老舍虽然没有与日寇作面对面地抗争,但他用手中的笔,一天也没有停止向日寇进攻。 抗战八年,老舍的变化是令人瞩目的。最初的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文艺界尽责的小卒”;但是最终的结果,他不仅做到了,而且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中国文艺大军中的一名令人敬仰的大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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