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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悲的
 
◎关玉生
  尽管中国的传统文化把诚信作为人立身、处世的根本,但中国人的少诚信甚至不诚信仍然是比较典型的。
  翻开《汉书》等史籍,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则史料:刘邦建立汉朝之初,曾对包括韩信、彭越在内的一批功臣勋贵搞过一次“剖符受封”。所谓“剖符受封”,就是为保证受封的功臣勋贵及他们的后代永远富贵,将誓言用丹砂写在铁券上,作为凭证,一式两份,一份交由受封功臣保管,一份装在金匮中,藏之宗庙,以示坚久永远之意。因此,“剖符受封”后人又称为“誓书铁券”“丹书铁券”等。
  然而,人不讲诚信,搞什么也是玩虚的。刘邦在给功臣颁发誓书铁券不久,他就和吕后找个理由把韩信、彭越逮着杀了。而且刘邦杀韩信、彭越不光砍他俩的头,而且是砍“三族”(父族、母族、妻族)所有人的头。真可谓斩草又除根了。
  刘邦为什么杀韩信?史籍有“畏恶其能”这个词。这个词很关键。它说明刘邦杀韩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有韩信这位天才的军事家在,他刘邦睡不着觉,他老担心他的政权被其夺去。
  刘邦为什么杀彭越?吕后有一句话道出了个中原委:“彭越,英雄人物,留着他不怕有后患吗?”这说明,专制政治对功臣不可能有真正的诚信。其极端自私的本性决定着即便把诚信喊得震天响,也很难使诚信落地。
  刘邦诛杀功臣,机关算尽,使许多人看清了他的“誓书铁券”的虚伪。然而,中国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明知这东西不可靠,明知这东西虚伪,却仍然在那里卖力气去维护这种不可靠、这种虚伪。我们还是拿“誓书铁券”这玩意来说,从西汉刘邦创始,至少到北宋,一千多年过去了,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它的影子,仍然可以看到皇帝还在拿这东西糊弄人。《水浒传》第九回“柴进门招天下客,林冲棒打洪教头”中,店小二介绍柴进时说:“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作‘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自陈桥让位有德,太祖武皇帝敇赐他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
  问题仍然在于,柴进是不是有了“誓书铁券”,就“无人敢欺负他”?对此,我们还是让《水浒传》作出回答。《水浒传》第五十四回不但写了柴进被高唐知府高廉逮进了牢里,而且还写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情形:李逵等从枯井中把柴进救出来时,“见柴进头破额裂,两腿皮肉打烂,眼睛略开又闭。”《水浒传》是历史小说,所写当然不能全信,但基本的事实应该说还是可信的。事实说明,在中国的封建社会,一个人富贵不富贵,关键看你是否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而不是其他。你在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方面有贡献,没所谓的“誓书铁券”,也能富贵;你损害了统治阶级的利益,有那玩意也不顶事,照样受刑,这就是结论。
  生活总是充满奇迹。对此,鲁迅先生在题为“推背图”这篇杂文中说:我们中国人“有明说要做的,其实不做;有明说不做的,其实要做的;有其实自己要这么做的,倒说别人要这么做的;有一声不响,而其实要做了的”。但最可悲的则是:大家都知道是胡说八道,谁都不相信,但大家还都做出一副相信的样子。国人在“想”、“说”、“做”问题上的人格分裂,鲁迅算是琢磨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