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银花又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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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中林 |
在乡村里，春红渐尽，草木渐深，日光渐长。旱地里，油菜荚的颜色泛出些成熟的黄色；小麦也低下了腰身，正努力向着丰收冲刺；水田里，水牛打得水面啪啪响……这就是初夏的美妙时光。它看去似乎不问花事，但是金银花却逆势而上，成了乡间一道清新可人的风景。
金银花开花之初是银白的，后来才是金黄。这朵正白着，那朵却黄了，参差错落，此起彼伏，勾勒出一幅丰富而多变的画卷，因此乡间叫它金银花。有人觉得，如此清丽脱俗的花儿，又是金又是银的，未免有些俗气。但是如果你知道它还有另外两个名字，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有句话叫：金银忍冬鸳鸯藤，说的是这花有三个名字。金银花都是两朵并蒂而生，因此得名鸳鸯藤。这富有诗情的想象，是不是给你带来一点缱绻之感呢？而忍冬之名更彰显它的孤高自傲。它经冬不凋，愈是苦寒愈是坚劲，初夏之际叶子肥厚、颜色深浓，似乎要把贮蓄一年的绿都泼出来。正因此，清代王夫之就曾经写了一首诗来赞颂它：金虎胎含素，黄银瑞出云。参差随意染，深浅一香薰。雾鬓欹难整，烟鬟翠不分。无惭高士韵，赖有暗香闻。
说到金银花的高士风度，除了它经得起风霜雨雪，更多的是它坚韧顽强，自由而独立的意志。它从来不择地势，不选水土，落地生根，顺势生长。只要有一点土壤，有一线阳光，它就自得而快乐地生枝散叶。在乡下，荆棘丛中、竹篱深处、断墙豁口，这些阳光不大愿意光顾的地方，你都能看到那一簇簇、一片片欢笑着的金银花。无论在哪里，只要你看到它，你都会发现它是灿烂的、蓬勃的、明快的。它们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一扎下了根，就不问日月，不问风雨，一心一意地生长，就像那些坚忍劳作的农民。
一面颓墙今年来看似乎只有些断砖残瓦，但只要有金银花的种子，明年它就能把一面墙覆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了颓败，没有了死寂，有的是它明亮的绿，有的是银白金黄的花。当你的眼睛有些倦怠，心情有些落寞的时候，突然有这样一片热情的金银花跃进你的视野，你会有怎样的心情？是意外，是欢喜，还是沉醉呢？今天，我就在它的欢歌中忘记了自己。
也许它太平凡，也许它太泼辣，因此常常被文人墨客所忽略。它的美丽不逊牡丹，但是牡丹开花动京城，它有吗？它热烈若藤萝，但是藤萝开花引得游人如织，它有吗？它高洁若兰草，但是兰草开花诗人吟，它有吗？它最多是被欢喜的人摘取一两支，插在透明的玻璃瓶里，用它的金花银蕊、淡雅幽香来增添一些素净别致罢了。我翻检了历代的诗词，吟诵它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篇。金银花的遭遇让人唏嘘，或许清代蔡淳的诗《金银花》能表达这种感慨吧：金银赚尽世人忙，花发金银满架香。蜂蝶纷纷成队过，始知物态也炎凉。
金银花在文人墨客那里有些被冷落，但在乡下它却是人们喜爱的宝物。母亲采下它，晒干了泡茶，清热去暑；妹妹采下它，别在发髻，招人怜爱；我采下它，夹在书中，伴我读书……夏天，我生痱子，用金银花水沐浴几次就好了；父亲血压高睡不着，用金银花装一个枕头就不失眠了；妹妹眼睛被麦芒戳了，用金银花水洗一洗就舒服多了。如此可爱，乡人自然把它捧在手心，母亲每年也都会存许多花留着。
又是金银花开花的时节，我要将它揽入怀中，让我记住这些生命的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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