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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和时代的拐点
——1977年恢复高考始末
 
  高考,万千勇士过独木桥。高考作为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众多人的命运。高考制度在中国经历了建立废除又恢复的过程。我们应该感谢邓小平的一锤定音,让众多人改变当时的生活现状,继续追逐渴望已久的梦想,走上不同的命运道路。高考恢复近40年后的今天,让我们重新看看高考恢复的那些事。
  恢复高考
  ——坚定而迅速的决定
  1977年7月,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就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第一副总理等要职。刚一复出,邓小平就自告奋勇主管全国的科技和教育工作。7月19日,邓小平指示教育部准备召开一次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他对教育部负责人说,到全国各高校和科研院所找一些敢说真话有见解的,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是行政人员,在自然科学领域有才华的教学人员来京参加座谈会。同时,他还特别强调这些参会人员必须与“四人帮”没有任何牵连。
  7月底,武汉大学的校领导蒋蒲和崔建瑞专门找化学系52岁的副教授查全性谈话,说上面来了通知,点名要他到北京去开会。查全性回忆说:“我当时既不知道开会的内容,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参会,会议日期有多长。‘文革’发生后没机会上讲台,我一直在学校实验室搞科研。因此,事先对会议内容心中无数,所以没做任何准备。”
  8月1日傍晚,查全性坐飞机来到北京。武汉大学化学系原教师刘道玉此时已被借调到国家教育部工作,他专门到机场来接查全性。此前,刘道玉已经被任命为国家教育部党组成员兼高教司司长,并参加了这次会议的筹备工作。事后,查全性才知道刘西尧(时任国家教育部长)和刘道玉跟自己都是校友,他们知道查全性既有真才实学又敢于讲真话,才安排他参加了这次会议。
  8月4日早晨,在习习清风中,神采奕奕的邓小平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人民大会堂,亲自主持召开了有33位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科学家、教授以及科学和教育部门负责人参加的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会议从这天起,共开了5天。前两天,所有与会学者都一直表现得非常拘谨,只敢谈一些不敏感的小问题,而且还都是纯粹的专业话题。由于参会人员大都是非常著名的学者,所以头两天查全性基本上没有发言,只是听大家说。
  8月6日下午,清华大学党委负责人忧虑地说,现在清华新召进的学生文化素质太差,许多学生只有小学水平,还得补习中学课程。邓小平插话道:“那就干脆叫‘清华中学’‘清华小学’,还叫什么大学!”
  邓小平的短短几句插话令查全性为之一震,他原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个大纲。这时,受到会议气氛影响,查全性激动地站起来,面对邓小平慷慨陈词:“招生是保证大学教育质量的第一关,它的作用,就像工厂原材料的检验一样,不合格的原材料,就不可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当前新生的质量没有保证,部分原因是因为中小学的教育质量不高,而主要矛盾还是招生制度。大学不是没有合格的人才可以招收,而是现行制度招不到合格的人才。如果我们改进招生制度,每年从600多万高中毕业生和大量的知识青年、青年工人、农民中招收20多万合格的大学生是完全可能的。现行招生制度的弊端首先是埋没人才,一些热爱科学、热爱文化、有前途的青年选不上来,一些不想读书、文化程度又不高的人反而占据了招生名额。”
  “查教授,你说,你继续说下去。”坐在沙发上的邓小平被查全性的一席发言感动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探出半个身子,示意查全性往下说,“你们大家都注意听听他的意见,这个建议很重要哩!”与会人员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件大家早已想说想做却又不敢打破束缚的大事情就要发生了。
  查全性越说越激动,痛陈当时的招生制度有四大弊端:一是埋没了人才;二是卡了工农兵子弟;三是助长了不正之风;四是严重影响了中小学学生和教师的积极性。“今年的招生工作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请客、送礼,走后门。甚至小学生都知道,如今上大学不需要学文化,只要有个好爸爸。”查全性发言时情绪激动,全场鸦雀无声,与会者全神贯注。
  查全性提提神,继续他刚才的慷慨发言。这时人们发现邓小平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查全性建议:“入学招生名额不要下放到基层,改成由省、市、自治区掌握。按照高中文化程度统一考试,并要严防泄露试题。考试要从实际出发,重点考语文和数学,其次是物理,化学和外文则可以暂时要求低一点。从语文和数学的成绩,可以看出学生文化程度和抽象思维能力。另外,要真正做到广大青年有机会报考和自愿选择专业。应届高中毕业生、社会青年,没有上过高中但实际达到高中文化水平的人都可以报考。”
  查全性一言既出,举座惊讶。因为就在这次座谈会召开前夕,当年的全国高等学校招生会已经开过,招生办法依然沿用“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十六字方针。有关招生的文件也在座谈会开始的当天送到邓小平手中。也就是说,1977年按照十六字方针老办法招生几乎已成定局。
  随后,邓小平问了一下当时的教育部长刘西尧,今年的高考招生改革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查全性赶紧插话说,还来得及,今年的招生宁可晚两个月,要不然又会误招20多万不合格的学生,浪费可就大了。
  邓小平又问刘西尧,还来不来得及?刘西尧说,还来得及。邓小平略一沉吟,一锤定音:“既然大家要求,那就改过来,今年就恢复高考!”其实,在召开这次座谈会前,恢复高考就是邓小平酝酿多年的一个重大举措。他最初的想法是1977年用一年的时间做准备,1978年正式恢复高考。这次座谈会老教授的肺腑之言感染了邓小平,推动了高考政策的提前推出。
  邓小平当场拍板“恢复高考”的这个决定得到了全场热烈鼓掌,很多学者激动得热泪盈眶。不出两天,全北京城就知道了这个消息。8月13日,根据邓小平的指示,教育部又召开了第二次招生会议。一年内召开两次高校招生会议,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马拉松会议
  1977年8月13日开始,教育部根据邓小平的指示,召开了第二次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由于各方意见不统一,头绪太多,会议创造了一项开会时间的纪录——历时44天。会议的主要争论点,还是如何突破“两个凡是”。对此,焦急不已的邓小平在9月提出了他的招生标准:“招生主要抓两条:第一是本人表现好,第二是择优录取。”最后,马拉松会议终于在10月初得出一个可行性方案,这就是《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
  按照这个《意见》,招生对象为: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20岁左右,不超过25周岁,未婚。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出成绩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30周岁,婚否不限。
  由于当时各地还在沿用1966年下达的办法,采取各地自行招生,因此,1977年的高考还是由各省自行命题,沿用文革前文理分科的办法,文理两类都考政治、语文、数学,文科加考史地,理科加考理化。考虑到实际情况,有些考题相当简单,尤其是数学。
  全国试点选在百色
据统计,当时报名要求参加高考的中国青年多达1000余万人,年龄参差不齐,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则有三十六七岁。一些82届毕业生回忆,在当时,他们最爱开的玩笑之一就是,年长者对年幼者说“我都可以把你给生下来。”
  最终参加这届高考的考生,据统计一共有570多万,这就给国家出了一个大难题,对于执行了几十年计划经济,资源严重匮乏的中国来说,如何解决考生参考的试卷纸张,竟然成了一个叫人头疼的大问题。问题最终反映到邓小平那里,他当机立断,决定将印刷《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计划暂时搁置,调配相关纸张,先行印刷考生试卷。
  如果要考试,比方要印卷子,要评卷子,考生们总要出一部分钱,全靠国家拿也是很困难的。大家希望报名费能够定在一块钱。当时政治局讨论说,不要增加群众的负担,收五毛钱就行了。
因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1977年冬天的考试,并不是全国统一考试,而是各省考试。每个省都有一个试点,考试科目也比现在少。全国的试点选在广西壮族自治区的百色地区。这并不是因为邓小平组织过百色起义,追求什么纪念意义,而是觉得百色比较偏僻,经济文化比较落后,问题能暴露得充分一些。
  1977年冬天,在邓小平亲自过问和布置下,关闭十年之久的高考考场大门终于重新打开。这也是恢复高考以来,惟一一次在冬天举行的考试,如果加上1978年夏季的考生,共有1160万人。迄今为止,这是世界考试史上人数最多的一次。
  十年积压,使1977年的高考成为中国竞争最激烈的一届高考,当时的报考人数是570万,录取名额为27.297万个,录取比例为29:1。这个比例在80年代初期逐步下降,从6:1,降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3.5:1,直到现在的2:1。
  恢复高考这一年
  生源以“老三届”居多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是1977年12月参加考试,第二年春天入学的。而第二届则是1978年6月高考,当年10月入学的,所以这两届大学生虽然分称为77级和78级,而实际入学时间只相差半年,且时代的背景和生员质量基本相同,后来社会上和学界提起“恢复高考”,总把这两届学生相提并论。
  因为是文革十年后首次招考,且招生的年龄放宽,所以大量文革时的中学生,即原本1966年、1967年、1968年高初中毕业,通称为“老三届”学生,报名参加了1977年、1978年的高考。这批考生虽然年龄偏大,不少比应届生要大十岁,但生活阅历丰富,文革前接受的中学教育基本功扎实,复习备考极其刻苦,所以在考试中普遍发挥出色,抓住了这改变命运的宝贵机遇,圆了自己的大学梦。据笔者不完全调查,像杭州某大学物理系78级所招150余名学生中,老三届的有50多名,约占1/3;而复旦大学经济系78级的62名生源中,老三届的要占到一半以上。其他大学文理科生源中,老三届所占比例大致如此。
  学习刻苦空前绝后
  1977年、1978年正逢社会转型的初始阶段,“拨乱反正”“万木逢春”“百废待兴”,“重知识,重人才”乃至“重文凭”在全社会蔚然成风。再加上经历过文革的蹉跎岁月,上山下乡、回城打工……所以这两届学生十分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专业学习都十分刻苦。
经历过那段学习生活的人恐怕都会记得,当时的学生,除了上课,就是自习,很少有唱歌跳舞这样的休闲活动。看书看得实在头脑胀了,最多是到操场上去打一会篮球、排球。在复旦,晚自修去得迟了,不光图书馆的座位占不到,就是校园最西边数学系旁边的教室,也已经人满为患了。
  毕业意向首选留校
  由于全社会对知识和教育的日渐重视,由于对高校环境的留恋和对教师职业的仰慕,77级和78级大学生毕业后大多都想留校任教。尽管当时高校师资缺乏,但留校的名额毕竟有限,特别是一些重点大学,除了少数几个学生干部和学习尖子如愿以偿外,多数难以圆梦。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些同学选择了不同的途径。年纪小的,估计自己任教的希望不大,转而报考了研究生,以作“暂缓之计”;不上不下的,留本校无望,就退而求其次,选择到外校或低一等的大专任教。
  那时读研和出国留学的机会不多。大学、科研院所、机关、企事业单位……虽然77级和78级学生毕业时实行的还是国家计划分配,但人们的个人就业意向,基本上是这样的排序。
  结语: 1977年的高考,积聚了太多的期望,这是一个民族对知识的渴求,是一个国家的时代拐点。近半个世纪以来,这一“国考”深刻影响了3000余万人的命运,也深刻地影响了整个国家的命运。
  (摘自《华兴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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