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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腿弹琴的孩子
 
◎仲达明
  搬到新家的第二天晚上,饭后,我们一家三口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我和妻对视着,心想这个新建的小区,我们没有什么熟人呀。
  八岁的儿子很兴奋,跑过去把里面的门打开,隔着防盗门往外看。接着,传来一个女子拘谨的声音:“你家大人在家吗?”
  “爸妈,有人找。”儿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过头来喊我们。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右手扶着门框,面带歉意的微笑,一声声说“打扰了”。
  原来,她是我们六楼的邻居,在楼下的车库开了一个小店,由他十三岁的儿子帮着打理,我们缺什么生活用品,可以从她家楼下的小店买,并再三说价格公道,还强调质量也不会有问题。
  听她这样一说,我和妻子都承诺会到她们家的小店买生活用品。
  她听了,十分开心,不住地说“谢谢”,然后主动帮我们把门带上。
  坐下来,妻子摇摇头,感慨道:“真会做生意啊。”
  接下来的一个清早,我找到了那个小店。
  在楼的中部,有一个自行车车库,里面摆着一个简单的木货架,上面放着零零星星的日用品。一个小桌子上,一个男孩子低着头看漫画书。看到我,他吃力地抬着头,然后露出变形的微笑,含糊不清地问我:“叔叔,你要什么?”
  他的表情吓我一跳,我连忙说:“不要什么,随便看看。”
  “哦。”他很失望地应了声,愣坐了好一会儿。
  中午下班回家,妻子告诉我,刚才回来遇到对门的邻居,在小店里买了好多东西,两人一起上楼。听邻居说,那孩子从小身体有残疾,头脑发育不全,腿也不灵便,父亲在外打工,一家人的生活挺艰难的。
  我终于明白,早上,他为什么那副神情。
  从那以后,家里只要缺什么,我都叫儿子下楼去买,有时候,我们去超市,妻子看到促销商品,一件一件顺手往手推车里装,我就一件件往下拿。
  好多次,我都看到孩子坐在那,不是看电视就是看书,要不就是望着外面发呆。我知道,这个小店,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一次,因为起得早,我看到那小店窗户紧闭着,外面却多了一块小木板,上面用淡蓝色的粉笔写着两行字:顾客您好,本小店时刻有人值班,如果有需要,请按门铃603。字写得和内容一样幼稚可爱。我想,肯定是那个男孩子写的。
  那天早上我上早班,想起要买只打火机。于是,我在可视门铃上按了603。
  几声之后,传来男孩子的声音:“叔叔,我就来。”没等我回话,他便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几分钟之后,他已到一楼,拄着一根金属拐,折向车库的时候还朝我笑了笑,示意我到窗口等他。
  我走过去,他已把一只淡蓝色的打火机伸到窗外,等我去接。我笑着递给他一元钱,顺便安慰他说:“你辛苦了。”
  他一愣,接着明白了我的意思:“叔叔,我不辛苦。我走楼梯可快了。你看楼梯像钢琴吧,人家用手弹琴,我是用腿弹的呢。”
  我惊讶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笑着应他道:“那我就是你忠实的听众。”
  他也笑了,很憨厚的样子,十分可爱。
  那天早上,我边走边思考,一个腿脚不便的男孩能把楼梯当作琴键,那我们健全人该把脚下的路当作什么呢?秋天的阳光铺在道路上,风里满是桂花香,我在九月的清晨寻找一个美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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