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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拯救自己
 
◎莫小米
  她是37岁第一次发病的,之前是省级劳模,聪明好学,爱动脑子。要说与别人有啥不一样,就是容易激动。
  家人和领导把她送往精神病院,去医院的车上她突然平静下来,神秘地告诉陪伴者:嘘,我是到医院做卧底的,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
  到了医院她发现一位也是省级劳模的医生,当年和自己的名字一起登载在报纸上,她记性出奇的好。医生索性让她当了大组长。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是卧底的信心,管理病人,带头搞卫生、擦玻璃,忙得不亦乐乎。
  病时好时坏,之后的几十年里,她住了六次院,搬了数次家,唯一没有丢失的,是一本《雷锋日记》,1962年版的。那时她是少先队的中队长,梳着两条小辫子,走在队伍的前面,举着队旗,意气风发。
  50岁那年她陷入此生最黑暗的处境,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爱人去世了,未过一月,最疼爱她的母亲也离她而去。
  而她又一次出院,回到杭州母亲的老屋里生活。开始邻居并不知道她的底细,很快听说了,看她的眼神就异样了,背后指指戳戳。
  一度足不出户,躺床上,开门就害怕,感觉病又要犯了,再进医院吗?她不想进医院,那么,怎么自救?
  她找出《雷锋日记》,对,就学雷锋吧。到敬老院去给老人唱越剧,到邻居智障人家送水果,搞卫生,讲笑话。智障人的哥哥对她说,几十年我妹妹不会笑,可是每次你一来她就笑了。
  其实助人是她骨子里的习性。很早以前,她师范毕业后自愿到贫困山区任教,发现山民袜子容易破,漫长的冬季,她坐在火炉边帮山民织补袜子,一个冬天补了上百双。贫困学生的学习用品,都是她掏钱买的。
  只不过这回,她要用来拯救自己。
  早晨的公园,她拿出自己的收录机,邀请姐妹们一起来跳舞。这些姐妹后来都跟着她学雷锋,她们的事迹上了报纸。从头到尾都有人说她有病。做好事,有病;上报纸,更有病,一个精神病人还想出名,生怕人不知道你有病啊?
  是的,她有病,几十年来一直坚持服药,但真正使心灵获得拯救,还是靠的她自己。不仅是病人,还有所谓的健康人,包括我们所有人,都一样。
  (摘自2016.04.11《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