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球星对号入座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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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为 |
已过不惑之年，对足球比赛的关注和痴迷早已褪去。作为一个看似身体瘦削、配带眼镜、缺少锻炼记号的文弱书生，在当今国内外现役的大牌球星中，除了梅西和C罗这样的顶级红星，恐怕我也不会比北京社区的大妈们多认识哪一个。但殊不知，在20年前的我也曾经身披9号战袍在球场驰骋，对足球、对运动，甚至对整个人生的感悟也让我与当代的球星能对号入座。
与现在的学生不同，我真正接触足球是上了大学，有了自由时间和轻松的心境后才开始的，那个时候正好是在美国举办第十五届世界杯足球赛期间，马拉多纳唱响他足球事业最后的挽歌的同时，也让我们班级的十多个男生爱上了足球。模仿别人踢足球，在游戏性质的比赛中边寻找对抗的乐趣边了解足球规则。不长的时间，我发现在城市里长大的我，虽然身体并不高大强壮，但是在爆发力、柔韧性和速度方面， 超过了占我们班级大多数的营养尚不全面的、在农村成长的孩子。在这支由初学者组成的球队中，我很快占据了最喜爱的主力前锋的位置，经常在对抗中轻易用假动作骗过对手或者突然加速甩过后卫和门将的围追堵截，队友们也出于信任地更多地将球传给我。这个时期是足球拉近了我与班级同学的距离，奠定了我在班级最初核心的形象。这时的我，就是那个速度奇快、酷爱表现的“风之子”——卡尼吉亚。
由于班级里爱踢足球的男生多、整体水平高，院系里为我们配备了兼职教练组。许多同学在足球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很快便能与踢足球多年的高年级同学对抗了。但此时的我却在初期的点滴进步中骄傲自满起来，懒得练习基本功，在对抗赛中不屑与队友配合，更多的是懒散地等球然后独自卖弄脚法，而不去思考整体配合和比赛的目标。我甚至在生活上也放松起来，每个周末打扑克熬夜，不知不觉中体能下降，动作和速度变慢，加上身体本来就单薄，对手稍了解我的风格和习惯后，便可将我的球轻易断掉或者把我撞倒，我成功过人的机会越来越少。有时即使带球到了门前也感觉慌乱而草率，一开时我感觉这都是一些意外，但随着浪费机会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开始怀疑我的水平了。而与此同时，随着许多队友认真训练、水平上升并一个个成长起来，先后超越我在队中的地位，同情甚至嘲笑和讥讽的声音时常有之……于是，全系的足球联赛，我很不甘心地被教练组安排在替补席上，仅仅是在决赛上顶替受伤的主力出场了20分钟，不但一球未进，还将队友传出的必进之球打飞，很快便被教练组换下。我只能抚摸心灵上的伤口，默默地掩盖痛苦，接受现实。此时我的形象与感受就是那只慵懒的“独狼”——罗马里奥。
联赛结束，尽管所在的班级获得亚军，但这块奖杯上没有我的功劳和荣耀，甚至嫉妒感也到了顶点。
痛定思痛，决定绝不向“命运”屈服。我在内心承认不足，寻找水平下降的原因，开始耐下性子，向场上的高手学习一些高效实用又屡试不爽的过人动作，在没有人的时候，自己反复练习上百次，直到脚底板磨了泡；同时开始转变自己场上懒惰和独狼似的风格，积极地跑位，并主动将球传给位置更好的同伴；我改变了不健康的学习生活习惯，每天白天认真学习，傍晚练习足球，决不再因娱乐而熬夜。随着身体状态的恢复，我感觉球技也恢复了。但这些都是在平时游戏性的比赛活动中感觉到的，因为，毕业之前再也没有联赛这个受注目的平台来证明自己了。
上天在给你关上所有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户。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大学期间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这是毕业之前的告别赛，教练组安排所有队员轮流上场，我也自然不再是板凳队员，而是被安排在了左后卫的位置上。比赛开始了，与所有人不同的是，我既不紧张兴奋，也不轻松自如，而是思绪万千。曾经带给我欢乐与荣耀的运动，决不能在毕业之季以失落收场，即使鸟之将死，也尚须一鸣。最后一次机会的紧迫、对往日辉煌的憧憬、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还有在许多女同学面前表现的冲动，让我没有遵从教练组的安排，而是在一次门将大脚开出后，我便从后场离开自己应有的位置，一路高速向最前场跑去寻找战机。当我长驱近80米，一路跑到对方禁区边缘时，也许是我多日的苦练得到了上苍的惠顾，经过多次方向转换的足球，竟然在那一刻奇迹般地以一个很舒服的角度在我的正前上方缓缓落下。此时我以响亮的声音高喊“我的！”，在跑动中高高抬起了右腿，凌空将球打在脚面上，球应声入网，首开纪录。虽然由于飞速奔跑带来的巨大惯性，我摔倒了，胳膊和腿都摔破了，但兴奋和喜悦让我举起双手满场飞奔庆祝，似乎要证明：我已经——王者归来！在这场4:1的告别赛中，我独中两元，离场前休息时，不但教练认可了我的表现，就连违背命令的行为也没有被追究。这时的我就是那个“败也他、成也他”，只在沧海横流时方显英雄本色的“马尾辫”——罗伯特·巴乔。
毕业之后，成家立业，大块的时间就不多了，但我在周末时还是一有机会就去单位附近的大学与大学生和社会青年踢球。这时踢球的主要目的已经不再是争取在一个集体里的地位，也不是张扬、证明、表现自己，而仅仅是保持身体的状态和愉悦的心情，自然不再像原来那么的霸气，也就很少用较大的动作来实现自己的意图。为了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踢球伙伴群，我在去年加入了回龙观的一个足球俱乐部。但是不得不承认，多年来频繁的对抗锻炼，膝盖磨损严重，疼痛像一只枷锁束缚着我的速度和激情的释放。而且，相比于半职业的俱乐部大多数队员而言，我的技术差得很远，只能靠态度和意志与对方周旋。虽然也有过精彩表现，但总体处在状态下降的趋势，有时尝试着模仿别人那种多传球少跑动的踢法，但画虎不成反类犬，险些连自己的特色也失去了。我在场上更多时间像个被疼痛萦绕着的幽灵，再也找不到感觉了……不惑之年，终于挂靴了。此时期的我就是那个有着良好的个人修养、职业生涯从未领到过黄红牌，也限制了水平充分发挥的“足球绅士”——莱因克尔。
与许多专业足球运动员一样：尽管曾经黯然神伤，我仍然能体会到足球带来的欢乐与自信；共同的目标让我强化了集体意识，但也反对为迎合别人失去自己的风格；缺乏工匠精神，技艺水平没能精益求精， 但我仍然珍惜这种粗糙踢法给我留下的健康和坚韧；除了称赞、鲜花和掌声，也曾经遭遇不公、冷落，甚至倒彩和球场暴力，但是如果给我新的赛场，我还会义无反顾地迎接挑战。因为——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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