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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看掐架”心态
 
◎司徒伟智
  好些朋友平素担忧小孙孙们“不看报,只看网”,为着那里面的游戏打打杀杀,血腥味浓,暴力倾向,毛孩子不宜。不料近日路遇老友H,他摇着头道:“退休后订了几份报刊,怎么看来看去,感到有的体育报道也是喊打喊杀,也蛮暴力。是这样吗?”
  我说,H君的感觉挺精准。现如今,打开好些媒体的体育版,乍一瞥,那满溢的“猛宰”“狠砍”“绝杀”“血洗XX报仇雪恨”“一剑封喉看今朝”,真个像是报道西西里岛的黑帮火拼呢。而且,陋习非始自今日,收敛尚遥遥无期。
  最常见的是“标题党”编排模式。于内容,还是有话好好在说;于标题,则不对了,故作惊人之语,热衷走偏煽情。譬如,你看某报以大字标题推出《悲催!两支劲旅同创联赛惨案》,可甭以为有啥大不了悲情惨事,报道的无非是联赛小组赛,两支地方球队分别落败出局。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就输了,何“悲惨”之有?至于某些以主场定位的赛事报道,更是标题剑拔弩张——赛前直指对方主帅“冤家重来,踢他回老家”,赛后怒责己方三两球员“连连输球,还不滚蛋”,如此这般,尽是情绪化、过头话。
  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个别的报刊体育版不满足于做“标题党”,业已升级为“内容党”矣。笔下内容,可以于运动员的技术战术、品德风格不置一词,通篇写来,尽是指名道姓,骂骂咧咧,火气暴戾。譬如有以整版篇幅刊登组合报道,说的是往届奥运冠军某某人与该省队总教练的争执。什么“某某人就是一个赌徒、酒鬼、败类、人渣,整天不务正业、疯疯癫癫、精神失常”;什么“这种人渣已经作到头了,该下地狱了,老天会惩罚他们的,不遭报应老天都不会答应的”……一通谩骂,堆满粗话,除了诋毁闹架,还能读到什么有益信息?
  粗话,还不过瘾,于是就有脏话。现在有的文章,核心唱段、惊天妙语已经不在千锤百炼的思想、文采,而在“我敢说你不敢说、羞于说”的。于是乎,开口“屌丝”,闭口“牛逼”,下笔就是“草泥马”,洋化则谓“TMD”。一篇体育随笔为描绘本地球队得胜回朝的现场感,竟然搬出赛场上那位球星的极端表现——“他赛后拿着大喇叭对着球迷说,阿拉(我们)‘老X’哇?球迷嘹亮地回答‘老X’。”不知他怎么下得了笔?运动员在现场语涉“国骂”,用生殖器说事,固属不妥,但传播空间小,影响有限,而你照录不误,广而告之,影响就倍增,大失斯文了。
  似乎惟有版面上刀光剑影,频频闪现“斩”啊、“惨”啊、“TMD”啊,弄得满纸粗野俗气,才能刺激并吸引受众,才是纸媒生存之道。我总感觉这里有误解存焉。君不见,当年若干成功的体育通讯,从郭超人写登山运动的《红旗插上珠穆朗玛峰》,到理由写击剑运动员的《扬眉剑出鞘》、鲁光写女排的《中国姑娘》,都凭藉丰富的材料和深刻的思想,一纸风行,不胫而走,字里行间何曾有粗话脏话?
  人,是从大森林走出来的。脱尽粗野俗气,需要一个过程。爱看大街上掐架,与爱看斗狗、斗鸡、斗牛相同,盖为人间尚存之俗气也。但是文明不可阻遏,俗气终究要被雅气取代。老是以为读者庸庸碌碌就爱看掐架,老是以“看掐架”心态编版面,弄得天天是杀来杀去铿铿锵锵,真叫做“天下本无事,版面自扰之”,太过落后了。记得清末谴责小说写作特征被鲁迅概括为“辞气浮露,笔无藏锋,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殊不知“时人嗜好”会变,浮露俗气的文字毕竟其寿未久。
  不要利用、诱发读者的“看掐架”心态。尤其,青少年是体育报道的最大读者群。孩子们正处于最容易接受教育也最具可塑性的时代,所谓“人性如素丝,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墨子语)。全社会上上下下,应该帮助孩子们预防、远离看掐架心态,有责任灌输良好的思想言行规范。身为媒体文化人,当然更加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