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君何时心最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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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玉生 |
历史常常会闪回这样一种场景：曾经的繁华去处，突然遭到国破家亡的厄运，刹那间变得破败不堪。而一旦一些有怀旧情结的人故地重游，那茫然的心绪，那历历在目的往事就会接踵袭来，使你难以招架。此时的他（她）也许会想到这里的“早春二月，杨柳青青，林外桃花，嫣紫千红”；也许会想到“山朦胧，月朦胧，晚风叩帘笼”那种清幽的夜晚；也许会想到“美人何处去？如花隔云间” ……总之，纠缠你的多是“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无奈和“回首繁华如梦渺”的哀痛。
想当年，“安史之乱”爆发，铁蹄所至，昔日盛极一时的长安名胜曲江一片狼藉。大诗人杜甫为避乱经过长安时又到曲江故地重游了一次。面对曲江的残破，他想到了曲江昔日的水、昔日的柳，曲江岸边昔日的亭榭歌台，亦想到了频频临幸曲江的杨贵妃姐妹……然而，这一切都成了记忆。曲江的水变浑了，曲江的柳被砍了，曲江的楼榭歌台，全部“人去楼空”了。特别是昔日频频临幸曲江的杨贵妃姐妹，再也不可能重现曲江了，他们全死在随唐玄宗避乱西逃蜀地的路上了。想着想着，杜甫的感情竟不能自制，放声大哭了起来。后来，他把这次重游曲江的感受全部倾注到他那首著名的《哀江头》一诗中：“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读其诗，我们是不是感觉到了杜甫那颗至痛的心？
想当年，南唐后主李煜被北宋大将曹彬俘获，南唐灭亡。后主李煜等人被曹彬押往北宋都城开封。李煜在北宋都城近三年的日子里，作为一个亡国之君，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故国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思念故国的山，故国的水，以及在故国时的帝王生活。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对故国的一往情深写成一首首诗、一阕阕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无须引用其他作品，仅其《虞美人》一阕，我们是不是也感到李煜这位“风流天子，误做人主”之人那颗隐隐作痛的心，那种绵绵的恨。
问君何时心最痛？失去至爱的人时心最痛，失去至为留恋的去处时心最痛。动乱岁月，“一国之乱，无有安家；一家之乱，无有安身”时也心最痛。然而，人情又往往是这个样子：有一个温暖的家时，有一个幸福安定的社会环境时却感觉不到什么，却不知道去珍惜，而一旦失去，一旦成追忆，又备加伤感。“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词再形象不过地说明人的这种心境了。
伤感的回忆是苦味的，但从某种意义上又是正面的，积极的、带有甜味的。一个人经常回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这路无论是崎岖的、平坦的，回忆都可能成为一种“礼物”，从而照耀你前进的路；一个执政者，经常回忆自己的执政得失，这种执政无论是顺利的，还是困难的，回忆都会使你聪明起来，从而在今后的执政中少犯错误。回忆是一种疗伤，它可以帮助你修复被时间之流打成碎片的内心世界，使你重拾生活的信心。回忆是一种珍惜，它告诉你要想以后不伤感，不遗憾或少伤感、少遗憾，就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天，就要知道：幸福就在当下。只有那些感觉到生命有意义的人，才会感觉到所经历痛苦的意义。
当年，杜甫重游曲江，着实伤感了一阵子，但杜甫从这种伤感中汲取了滋养，从而创作出了著名的《哀江头》；亡国之君李煜每每回忆，也很伤感，但李煜把这种伤感也演变成了诗、演变成了词，从而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没有李煜，中国的词坛绝对会缺少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绝对会暗淡不少。
伤感是有滋养的，但我们却不能刻意追求“伤感”。这道理正如艰苦可以磨炼人的意志，我们却不能刻意“自讨苦吃”的道理是一样的。因为道理很简单：人心中有苦感永远不及人心中有幸福感。因此，我们必须有这样的认识，只有建立起强大的自我，方能永远生活在幸福的环境中，方能使自己少一份陡生伤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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