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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铅笔代代传
 
◎汪志
  前几天,已大学毕业好几年且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的女儿,一进家门就喜上眉梢地跟我说道:“爸爸,公开选拔副科级干部已经进入公示阶段,我也在其列。”我在恭贺女儿进步的同时,又从卧室柜子的一个旧信封里拿出了一支半截铅笔递到了女儿手中……
  20世纪80年代末,我从学校毕业到一家县办小企业工作。工作几年后的一天,上级工业局的局长到厂里检查工作,开座谈会时,由于正副厂长都出差不在家,作为车间主任的我代表企业进行工作汇报。汇报完毕,局长问这汇报材料谁写的?我说是自己写的。临走时局长表扬说,企业工作干得好,汇报材料写得更好,并拍着我的肩膀道:“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当车间主任了,有潜力,争取早日向党组织靠拢。”第三天一上班,正副厂长就出差回来了,我忙向他们进行了汇报。完毕,厂长说:“局长说得对,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都50多岁了,企业以后的发展靠你们。今天正巧是“七一”,赶快写份入党申请书交到局党支部去。”
  当我将人生的第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局党支部时,局长认真地看了后说道,作为局支部书记,我热烈欢迎你加入党组织,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也许一年,也许10年,待条件成熟后,党组织一定会批准你入党的,这期间,党组织要随时考察你的一切表现。随即,局长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入党啊?”我当即回答道:“共产党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战争年代,共产党员的品质是‘抛头颅,洒热血’,冲锋在前,不怕牺牲。和平年代,共产党员的品质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不计个人得失,清正廉洁。”局长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我的思维,这入党申请书递交党组织一年后,第二年的“七一”,局党支部一定会接受我为预备党员的。可第二年的“七一”,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难道是我哪地方做得不对。50多岁的老厂长是名老党员,他告诉我,党支部还在考验你呢,并鼓励我再写入党申请书。当我将第二份入党申请书交到局长手里时,局长笑着道:“听说你当了销售科负责人后,原来产品积压的问题解决了,继续努力。”局长说得不错,由于市场竞争激烈,企业产品大量积压,流动资金紧张,工资发不出。于是企业将我调到销售科。为了打开产品销路,我带着销售人员几乎一年300天都在外,那时女儿小,家里家外全靠妻子一个人。
  听了局长的夸奖,我想明年的“七一”,这预备党员一定“有戏”了。可接下来的三年里,每年的“七一”,我都没有被党组织接收为预备党员,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年七月,我利用出差之机再次回了趟老家,在和老父亲闲谈中,父亲得知我写了五年入党申请书还没有被批准为预备党员后,他不动声色地从一张旧信封里拿出半截带橡皮擦的彩色铅笔,递到我手里,说道:“还记得吗?”我点了点头……
  那是上世纪70年代,我在村里上小学。一天,我跟在大队当支部书记的父亲说,马上就要期终考试了,我想要一支带橡皮擦的铅笔,那个年代的橡皮铅笔非常时髦和紧缺。想不到几天后,父亲给我拿来一支橡皮铅笔,同学们争相观看和羡慕。可一个多月后,父亲被撤消了党支部书记职务。原来,我要的这支橡皮铅笔是父亲从大队经费中私下帮我购买的,正值全公社整党整风运动在我们村里举行,有人告发了父亲,他承认了。尽管橡皮铅笔只有一毛钱,但那个年代的一毛钱大家也都看得重。于是父亲将我那支没用完的半截铅笔要了回去,一直保存……
  父亲拿着半截铅笔问我:“你这两趟出差回老家是不是将绕道的车费报销了?还有回家拿来的礼品开了发票充业务费?”我点点头,还如实告诉父亲,还有两次出差时请同学吃饭,私下将饭费也当作业务费报销了,还有……
  “人在做,天在看”。老厂长签报发票时一定会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情面不说破。此刻,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立即向老厂长说明情况,并将好几次多报销的车费、补助和业务费如数退还了。当第六次递交入党申请书时,我如实向党支部进行了思想汇报,并将父亲半截铅笔的教训也写了进去,想不到,来年的“七一”,党支部一致通过我为预备党员……
  入党20多年来,虽然先后工作了五个地方,干过行政干部,当过小企业厂长,在央企做了数年中层管理人员,但我一直将父亲的半截铅笔带在身边,这次传给了即将当副科级干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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