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春节刚过，河南驻马店一敬老院内，5名老人被残忍杀死，行凶者是该院一名五保老人。来自民间的说法是：行凶者有癫痫病史，劣迹斑斑。而来自官方通报称，行凶者因精神病杀人，一天后又因精神病死亡。此案发生后，有人说：嫌犯因精神病发作杀人，又因精神病发作死亡，万能的“精神病”让人生疑。可以说，在“精神病”说法的背后，是职能部门推卸不掉的责任。
敬老院5位老人
惨遭杀害
2010年2月19日，农历大年初六，河南省驻马店市泌阳县板桥镇敬老院发生恶性案件，该院5名老人被杀害。凶手叫胡丙旺，60岁，板桥镇前水田村人，是敬老院里的一名集中供养五保老人。20日清晨，胡丙旺被警方控制。
2月21日下午，敬老院内，是这样的一幕：很多老人蹲坐在门前，大多表情木然，或小声议论，好像这两天的紧张情况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一位老人指着上锁的一个房间说：“那就是他（指胡丙旺——笔者注）的房间。”
笔者看到，和其他房间不一样，屋内只有一张床，也就是工作人员所说的单间，但里面东西很杂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在相邻的房间内，则有很多凝固血迹，成放射状，墙上都是斑点。
据介绍，5名死者和胡丙旺住一排。而其中一间的房间，则烂掉了一块木板，据说是被剁掉的。泌阳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说，别看老人们很平静，其实内心受到惊吓，接下来会安排有关人员，对老人们进行心理安慰。
民间说法：胡丙旺有癫痫病
村民李寻明老人（化名）住在板桥镇敬老院附近，尽管有“陌生男子提前来打过招呼，让他不要乱说”，但老人表示，他还是要坚持正义。
李寻明说，2月19日晚7时许，他听说敬老院有人被砍伤，当晚9时左右，他到敬老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20日凌晨零点至4点之间，他听见有哭喊声。由于院内经常打架，也没太在意。第二天早上7点多，刚起来就听说出人命了，便急忙跑去看。
李寻明看到，在敬老院内的路上、厕所内、屋内，躺着多个老人，现场惨不忍睹。其中4个人基本上被砍零碎了，还有一个人在痛苦地呻吟，等医生到来后，不幸咽了气。行凶者胡丙旺站在厨房外边，没人敢靠近他。警察到来后，才将他控制住。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胡丙旺患有癫疯病。李寻明说，有好几次胡丙旺发病抽搐，都是他帮忙拉起来的。李寻明说，胡丙旺闹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2009年，胡丙旺弄伤了一个人，被公安部门关了几天。回来后，又住进了敬老院。李寻明还听胡丙旺说，“敬老院不好，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走进胡丙旺所在的前水田村。胡丙旺原来的三间草房已经坍塌为废墟，村民提起胡丙旺，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在大家的印象中，胡丙旺就是一个“坑骗偷盗、欺负乡邻”的人。
一位年纪大点的村民说，胡丙旺每次回村，都会带来麻烦，大家都盼他早点走，也很少有人会关心他的具体情况。
2007年，胡丙旺被相关救助部门遣送回来。之后，就被送进了敬老院。
一个女村民说：“不送走不行啊，他又没生活能力，就靠偷别人东西。俺家围墙低，一不注意，三袋花生就被偷走了。像谁家的鸡鸭鹅什么的，更是经常被偷，没人敢找他理论，他会突然翻脸打人。”
5名死亡的老人中，有一位叫关会中，和胡丙旺同一个村，2月20日当天被草草下葬。
关会中的侄子关宏伟说，关会中今年76岁，入住敬老院已经3年多了。20日中午，关宏伟接到村支书的通知，说老人死了。关宏伟很快赶到了现场，但被阻止查看尸体。当天下午，处理事件的人通知，先把尸体拉走，再解决。“俺们也不懂法，人家让拉走咱就拉了。”关宏伟说。人虽然已经埋了，但关宏伟还想要个说法：“人放在敬老院，为啥连个安全保障都没有？”
村民们表示，同村的另一个老人魏保也住在敬老院。由于被胡丙旺欺负过，每天不敢睡在敬老院内，而是吃完饭就回家住。当听说胡丙旺被抓了，魏保当天就把家当都拉到了敬老院，说自己再也不用担心了。
民政所长： 嫌犯案发前曾砍伤管理员
在这次杀人前，胡丙旺曾掂刀砍伤敬老院一名管理员，遗憾的是对方并没有报警。
板桥镇民政所原所长关天福说，案发当晚7点左右，胡丙旺掂着一把水果刀，将敬老院管理员赵某头部砍伤，赵某当场给院长打了个电话，由于院长正在驻马店过年，问清胡丙旺砍伤人后回住处了，就没太在意。加上胡丙旺经常闹事，院长让赵某去医院把头包一下就行了。
被砍伤的赵某年已七旬，当晚由他一人负责值班，由于家离敬老院不远，事发后包扎完头部就回家了。谁知道，胡丙旺在砍伤赵某后，半夜又开始掂着刀杀人了。被杀的大都是与胡丙旺同住敬老院最后一排的老人。关天福说，案发次日早上7点半，敬老院所在地村委会干部打来电话，他才知道发生命案了。
关天福说，2007年，胡丙旺因癫痫病发作，被遣送回泌阳老家。在当地村委会申请下，当年秋天胡丙旺被送到板桥镇敬老院。“有精神病或者癫痫病的人能不能收，民政部门也没明确规定。”关天福说，只知道胡丙旺有癫痫病，并未听说他有精神病。来到敬老院后，院里有专门的诊所，给胡丙旺也开有药物。每次病发作时，胡丙旺都表现得异常兴奋，喜欢骂人，有时还动手打人。鉴于此，2008年下半年，敬老院专门为胡丙旺安排了一个单间。
关天福说，2009年，胡丙旺有一次闹得很严重，咬伤了院长的手指头，警方将胡丙旺拘留了8天。从拘留所出来后，胡丙旺又回到了敬老院。
2010年春节前，胡丙旺和敬老院一位老人发生冲突，院长调解时刚批评几句，胡丙旺就掂起一块砖头将自己头部砸伤，然后要走20元说去包扎头，结果头也没包扎就回住处了。
官方：嫌犯因精神病杀人、因精神病复发死亡
案发后，当地有关部门通报称，2010年2月19日晚9时左右，泌阳县板桥镇敬老院五保供养人胡丙旺（男，现年60岁）精神病发作，手持菜刀等凶器，先后将5名供养人员杀害致死。胡丙旺归案后，因精神病发作已经死亡。
来自官方的材料称，案件发生后，驻马店市委书记化有勋、市长刘国庆迅速作出批示，要求抓紧调查处理，并从中总结教训，加强对精神病人的监督和敬老院的管理工作，防止类似事件发生，并严肃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当地迅速成立了“2·19”案件处置工作领导小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宪中，副市长、市公安局长孟宪飞赶赴现场，指导督促案件调查及善后处置工作。与此同时，主管民政工作的泌阳县副县长和民政局长到现场帮助乡镇做好善后工作，并迅速召开全县民政工作会议，举一反三，对全县敬老院进行认真排查，把工作做实做细，把安全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板桥镇党委、政府免去民政所长关天福的职务，暂由分管民政工作的副镇长王大尊兼任，负责善后工作。
河南一家媒体报道称：“20日下午，泌阳县委、县政府紧急召集全县24个乡镇的民政与社会保障所所长开会，要求各乡镇拉网排查敬老院的安全隐患，对敬老院里精神病患者和有传染病的集中供养老人，妥善实行分散供养。同时，驻马店市将逐步、稳妥地推进对患精神病的五保老人实行分散供养的新模式。”
医学专家：癫痫病不是精神病
癫痫病属于精神病吗？发病时是否会导致精神失控？
河南省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史晓红说，癫痫病是神经系统疾病，但不是精神病。癫痫病发作时，大部分病人都是浑身抽搐、吐白沫，但也有个别发病者会出现意识模糊、突然精神失常症状。但这种情况，并不是通常所说的精神病范畴。癫痫病发作时，也会导致死亡。
医学常识表明，癫痫病，俗称“羊角疯”，为发作性疑难病，脑膜炎、脑瘤、脑寄生虫病、高热惊厥、高血压、脑动脉硬化、脑外伤、中毒等是其常见诱因。患者发作时意识丧失，四肢抽搐，口吐涎沫。因其病程长，连续性、反复性发作，被列为世界十大医学难题之一。
精神病是指在各种生物学、心理学以及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下，大脑机能活动发生紊乱而导致认识、情感、意志和行为等精神活动不同程度障碍的疾病。精神病患者不能正常学习、工作、生活；动作行为难以被一般人理解，显得古怪、与众不同；在病态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的动作行为；有程度不等的自制力缺陷，患者往往对自己的精神症状丧失判断力，认为自己的心理与行为是正常的，拒绝治疗。
一部分癫痫病患者因为经常发病，导致脾气暴躁，打人毁物，误以为是精神病，两者之间有本质的不同，癫痫属于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而不是精神问题的疾病。
杀人事件背后的管理缺失
杀人事件的发生，让板桥镇敬老院成了舆论焦点。在“精神病”面前，一桩恶行案件被罩上了飘渺的迷雾。媒体刊发消息后，引发网友的热议。腾讯网等网站的网友提出诸多疑问：
1、为什么连杀5人后隔一天就死亡了呢？为什么就只免民政所所长的职务呢？
2、嫌犯杀的5个人全是供养人员？精神病发了还可以选择性杀人？
3、为什么明知他有精神病还要让他到敬老院呢？
还有网友认为，精神病人不应该在敬老院住，这就像敬老院里的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伤人，这是国家法律的一个盲点，希望国家可以以此为戒，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更有媒体人士质疑：嫌犯因精神病发作杀人，又因精神病发作死亡，万能的“精神病”归因让人生疑，不能不说，“精神病”已经成为完美解决胡丙旺杀人案的巧妙钥匙。在“精神病”说法的背后，是职能部门推卸不掉的责任。
有法学人士称，无论胡丙旺有无精神病，无论当时胡丙旺是否精神病发作，敬老院管理方都存在严重渎职，必须受到追究。
事发时间是2月19日晚9时左右，为何等到次日早上7时40分左右，警方才接到报警赶赴现场，出警晚不晚？面对采访，泌阳警方一位负责人说，没有市公安局、政法委、宣传部同意，警方不能擅自接受采访。不过，他们已起草好通稿，交给市公安局审查后发给媒体。
对于嫌犯的死因，众说纷纭。有群众议论，胡丙旺被警方控制后，可能被自己的行为吓死了。也有网友称：“精神病发作死了？我在案发后第二天中午11点左右经过案发地。听说当时嫌疑人被铁丝捆着绑在院子里面。现在怎么会突然死了？此案其中定有蹊跷！”
对此，泌阳县政法系统一位人士说，胡丙旺被抓获归案后，因病发作，确实已经死亡。胡丙旺有癫痫病，听说还有精神病，并未经过当地司法部门医学鉴定，只是大家都知道、都这么说。
案发后，死者家属对敬老院表示质疑和不满，称敬老院管理一向混乱，经常没有值班人员，院内发生什么情况也无人过问，否则不会发生惨案。还有死者亲属说，胡丙旺不应该入院，因为他根本不到60岁，不够入院的条件，更何况他曾砍伤过人，院方不但不重视，还依然把他留在敬老院，惨案的发生是院方的失职和有关部门的监管疏漏所致，应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根据中国《农村五保供养工作条例》，五保供养是农村的集体福利事业。五保供养对象是指“无法定抚养义务人、无劳动能力的、无生活来源的”老年人、残疾人和未成年人。据了解，截至2009年农历腊月三十，板桥镇敬老院共有五保人员74人，而敬老院工作人员只有7人，其中还包括1名院长。这7名工作人员中，只有院长是在职的，其他5人全系聘用，月工资只有600元。由于工资太低，只能招到一些老年人，而且素质相对较低。
据了解，入住敬老院的人，财政按人头每年补助1700元，这部分钱包括入住人员的吃住穿。根据国家规定，管理人员配备数量与敬老院老人比例是1：10，其工资由县里统一发放。目前，板桥镇敬老院有3名厨师、1名洗衣人员、1名保洁员、1名医生。由于名额有限，敬老院没有配备专门的巡视人 员，最年轻的是一名30多岁的会计。关天福说，资金不足，管理人员少、年龄大、素质相对较低，是制约敬老院正常运行的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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