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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礼短信引风波
◎ 阿 红

刘某是一位闯荡大上海的安徽妹。2009年8月1日,她在上海某著名保健院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因提前53天剖腹产,孩子受到感染导致肝功能损害严重,生命危在旦夕。刘某用手机给医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李原发短信要求医院承担责任,没想到,李院长仅回了她三个脏字!刘某觉得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屡次去找李院长,要求李院长向她道歉,但李院长始终避而不见。为了讨得一句“对不起”,刘某置生意于不顾,像秋菊一样,从上海市卫生局一直找到卫生部,并最终以人格尊严权受侵害为由,将博导李原推上了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的被告席,要求李原书面向她道歉。2010年8月和2010年10月,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和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先后开庭审理此案。

喜添双胞胎女儿,灾难和幸福并至

刘某是安徽金寨县人,与丈夫张某在上海市闵行区开了一家物流公司。2009年7月13日,刘某去上海某著名保健院做产检。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是因为这是一家三甲医院,在上海乃至全国名气都很大。刘某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所以想到大医院看病会放心一些。
  做完检查后,医生一脸凝重地对刘a某说:“你尿蛋白和血压都偏高,这种情况对胎儿不利,我建议你尽快剖腹产。”因为当时两个孩子的平均体重不足1.5公斤,离预产期还有70天,刘某跟丈夫没同意,他们决定先住院观察。
  2009年8月1日,医生再次向刘某提出剖腹产。张某见医生表情严肃,再看看妻子整个人瘦了一圈,最终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中午11点40分,刘某提前53天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孩子,她们就被送进了新生儿科病房。见两个孩子的健康评分均为满分10分,刘某这才松了口气,她跟丈夫俩高兴地为她们取名大霖、小霖。为了节省医药费,刘某决定自己回家休养,而把孩子留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2009年8月20日,医院突然给刘某打来电话说:“你的小女儿发生了感染,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小霖出事了!”刘某拉着丈夫就往医院奔去。隔着玻璃,刘某远远地看着两个孩子,大霖白白胖胖,一双小手胡乱挥着,一旁的小霖看上去要瘦很多,静静地躺在摇篮里。刘某心如刀割,她问医生孩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可得到的答复却模棱两可。几天后,小霖出现了败血症症状,情况十分危急,医院建议刘某夫妻将孩子转院。刘某来不及跟医院深究,连夜将孩子转院至上海复旦大学儿科医院。医生检查完后,叹息道:“这孩子肝功能损害严重,具体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们也说不清楚。”后来,刘某从一位医护人员口中得知,孩子的病跟长时间注射静脉营养有关。
  孩子出生时还健健康康,为何在医院待了20天后会病得这么严重?刘某觉得医院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2009年10月11日,刘某来到保健医院,几经周折,她终于见到了该院副院长李原。刘某曾在保健医院的网站上看到过关于李原的介绍:48岁,博士,博士生导师,曾发表过多篇论文专著。
  李原仔细询问了事情缘由,承诺道:“如果是医院的责任,我们绝不推卸。”这句话让刘某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可她在家等了好几天,医院方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得再次找上门去,可这回却谁也没见到。
  为了给孩子治病,刘某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找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元钱,再不想办法孩子就要停药了。无奈之下,刘某只得守在保健医院大门口,希望能拦住某位医院领导,救救她的孩子,但医院方面一直没有给出答复。

博导院长发来骂人短信,屡次上访只为一句“对不起”

2009年11月11日,刘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越想越伤心,便拿起手机,给李原发了一条短信:“我和老公已经决定放弃孩子,孩子任凭你们处置,我们很快离开上海,就把她留在美丽的大上海吧……”三分钟后,对方回了信息,只有三个脏字刘某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哪怕对方解决不了问题,最起码会说一些安慰的话,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副院长竟会如此出口伤人,刘某气得浑身发抖,把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听到声响,张某赶紧跑到房间,见妻子脸色铁青,忙问她怎么了。刘某把手机递给丈夫。张某看后,顿时火冒三丈,拿起外套就要出去,被刘某拦住了。她忍住满腔的怒火,劝丈夫道:“李院长是个读书人,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先问清楚再说。”张某没说话。刘某赶紧拨打对方手机,可一连打了好几次对方都没接,无奈之下,她往李原的手机上发去一条短信:“李院长,我们都是父母生养的,你说这话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可短信发出去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对方也没回音。
  第二天一早,刘某安顿好孩子后便来到保健医院,她想当面问问李原,为何会发那样的短信。在医院门口,工作人员拦住了她,刘某急了,她掏出手机,指着上面的短信对在场的人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求到李院长,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们是穷是没本事,可他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骂人。”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他们也没法回答刘某的问题。之后,刘某像疯了一样天天往医院跑,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李原必须当面向自己道歉。
  2009年12月初,刘某给李原又发去一条短信,称要把短信的事传到网上去。很快,李原就回了短信:“真对不起,短信是我妻子发的,她误会了你短信的内容,以为我背着她在外面惹了事,所以才会那么说,真不好意思。”这个解释刘某不能接受,如果真是这样,对方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出来解释?要拖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要避不见面?
  没过几天,保健医院的某位领导拎着礼品来到刘某家,说和道:“你误会李院长了,短信真不是他发的,你孩子的事我们医院一定会帮着解决。”刘某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医院是想让她别乱说,才会使出拖延战术,如果李原真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应该自己站出来道歉,说到底,他不是真的想道歉,而是怕自己把信息传到网上,损害他的形象。
  刘某希望李原自己跟她说声对不起,哪怕打电话来也行,但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任何消息。憋了几天窝囊气,刘某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李原再尊贵,也要对自己说声“对不起”。
  三天后,刘某专门来到上海市卫生局反映此事,对方也给了回复,责令保健医院调查此事,可李原一直没有道歉。
  于是,刘某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开始向卫生部反映情况。经过她的一番努力,卫生部下达了批复指示。刘某觉得,这回自己一定能听到对方当面跟她说句“对不起”。

如此找事值不值?分歧加剧夫妻各奔东西

抱着这种期待,刘某回到了上海。可刘某失望了,她依然没听到那句“对不起”。
  实在没办法,刘某把自己的遭遇写了下来,放到了天涯贴吧、猫扑等知名网站上。刘某在帖子中说:“和他(李原)比起来,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小人物也有做人的尊严,我无法做到被人踩了还无动于衷。我就不信,他说一句‘对不起’会有多难。”帖子发出去后,点击量迅速过万。有网友给刘某支招:“真的不行就走法律途径。”
  刘某觉得这是一个办法,晚上她跟丈夫说起了此事。张某忙了一天,刚想休息,又听见妻子在那念叨,忍不住说:“不是我不支持你,是咱家真没那个能力,打官司要花钱,花精力,还要求人。”说完,背对着妻子睡了。刘某推了推了丈夫:“没钱我也要想办法。”见丈夫不理自己,刘某心里有些不高兴。
  刘某是下定了决心打官司,她请一位亲戚帮着照顾孩子,自己四处寻找律师。经人介绍,安徽皖衡律师事务所的曹采峰律师决定帮助刘某。2010年1月6日,刘某以人格尊严权受到侵害为由将李原告上了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请求法院判令:1,被告李原书面公开赔礼道歉;2,赔偿精神抚慰金及其他费用共7万元。
  2010年1月17日,刘某从法院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做饭,丈夫从外面回来了,见家里冷锅冷灶,忍不住产生了抱怨。丈夫的不满惹恼了刘某,夫妻俩相互指责,大吵了一架。
  打这以后,刘某觉得自己跟丈夫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可却没了往日的亲昵。自己真的是在找事吗?刘某有些迷茫。
  2010年3月1日,刘某跟丈夫又因为“骂人短信”的事吵了起来,张某的意思是“没必要为了一句话把事情闹这么大,毕竟孩子的生杀大权还握在对方手里”。可刘某吞不下这个委屈,她一直保留着那条短信,如果这事不解决,她的心里一辈子都会扎着根刺。
  第二天中午,刘某从外面回来,家里很安静,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是丈夫写的:“我走了,这个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2010年4月6日,刘某终于盼来了法院开庭的日子。李原没有出庭,他的代理人跟刘某解释道:“李原非常想来参加庭审,但他手上病人太多,实在走不开,希望你理解。”刘某没说话。
  在庭上,曹采峰律师拿出从刘某手机上拍下来的“短信图片”说:“作为一个专家副院长、博导,不论与患者发生什么样的纠纷和矛盾,都不该用这样的语言侮辱患者,并且是在对方遭受女儿面临死亡的这种打击下,发出这样的短信,对人的伤害太深。”
  李原的代理人辩称:“在发这条短信的当天,李原家中有客人,他一直在忙着招呼客人,这期间手机是放在他的妻子手中,收到原告的短信后,他的妻子产生了误会,才会发了那三个字的不文明短信。”并代表李原向刘某表示歉意。
  “我不接受代理人的道歉,有勇气发出那样的短信,就要有勇气承担。”刘某坚决要求李原作出书面道歉。刘某的代理律师曹采峰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个官司并不复杂,侵权事实没有多少争议,如果刘某不接受调解,法院一般会判被告道歉,现在关键是赔偿数额,双方分歧较大。
  2010年8月30日,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被告自愿赔偿原告3000元。刘某不服一审判决,向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10年10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结果是维持原判。
        (文中人均为化名,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
                                     责编:陆京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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