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反腐斗士 - 《公民与法治》 2011年第19期 (总第1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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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反腐斗士

◎ 学　松　文　山

　　资深网民“咖啡爸爸”，几年来一直在网络上与关涉民生的腐败现象做斗争：小区游泳池水质消毒不严，造成80多个孩子集体染病，责任者是谁？“最牛交警”上班洗足浴，其行为给警察脸上抹黑。霸道小车不遵守交通规则，车是哪个部门的，谁给的特权……
在嘉兴市纪委组织的首届反腐倡廉影响力人物评选时，咖啡爸爸成为首位以网民身份入选的十大人物之一，被纪委书记称为正义007。
给政府部门“挑刺”，
反腐斗士网络问责
　　2010年8月初，在浙江省嘉兴市一家游泳池里，发生一起公共卫生事件。80多名孩子在此游泳后相继发病，眼睛红、咽喉疼、发高烧，市人民医院输液室里，一时人满为患。孩子的小手扎着吊针，身边的大人心急如焚，什么原因？流感、空调病、水质污染……
　　疑问也在网络上传递着，在嘉兴19楼社区论坛里，事件进展情况每天更新着，主持这件事的是版主郑义，网名“咖啡爸爸”。40岁的郑义是嘉兴市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工作之余，这个城市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经网友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后，他都要核实、整理一下后贴出。学校收额外的费用了，饭店卫生不达标、有人吃坏肚子了，路面堵车严重，交警没有及时疏通……
　　事情虽小，可都是百姓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闹心事，郑义关注的就是这些小事。
　　他关注一些涉及民生腐败的帖子，气愤时，还会随手写下相关评述，言语辛辣，专贬时弊，直追根源。被披露了真相的黑心商家恨他，被揭了伤疤的政府部门也不欢迎他，还有些人在他的帖子下面留下威胁的话：“少管闲事！”“小心打断你的腿！”……
　　可咖啡爸爸依然我行我素：“有人监督了，他们就不敢胡来了！”
　　此前，一个叫“本地西瓜”的网友给郑义曝料说，南湖区一家游泳池因池水浑浊，引发大批游泳者眼睛感染、嗓子化脓，与泳池沟通无果后，受害者封堵了大门，警察在拿高音喇叭喊话，劝大伙离开呢！帖子上传到网上后，有网友跟帖说：“我也是受害者，本周一开始去医院看病，眼睛红、发高烧。医生说是急性结膜炎加扁桃体炎，花费400多元了，还没结果呢……”郑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决定去现场看看，查清原委。
　　这一查，查出了名堂。聚集在游泳池的知情家长说：“是游泳池长时间不换水，细菌超标造成的。”另一个知情人也揭露说：“游泳池营业执照3年前就已过期，事发后老板失踪了。”再去医院一看，情况更严重，急诊室里已住满了就医的大人、孩子，足有几十号人……
　　回到家，郑义把材料整理了一下，并亲自一一核实后，贴在了网上。帖子下面，他质疑说：“营业执照过期工商部门会不知道，有没有责任者牵涉其中？3年了，游泳池是怎么开下去的，就没有人过问一下？”“游泳池长时间不换水，卫生监管部门在干什么……”连珠炮似的疑问，接连发到了网上。质疑声中，当地媒体开始跟进报导，政府部门也全力展开调查。当天，工商、卫生防疫等部门既派员前往出事游泳池取水样，检测水质，游泳池随即被查封。
　　见政府部门有行动了，郑义在网上又跟了一句话：“有行动是好事，可谁应该为此承担责任呢……”妻子担心地说：“话说得难听，会得罪人的呀！”郑义摇摇头：“不怕，网上潜水发贴，没人知道我是谁！”
　　难能可贵的是，嘉兴市政府有关部门，并没有阻止郑义及网友们在网上的挑刺揭短言论。相反，帖子反映出来的问题引起了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关注，患病孩子的救治补偿工作随即展开。不仅如此，全市游泳池也掀起了一场查卫生、查水质、查健康证的风暴。8月22日，市卫生防疫专家组向公众通报了检测结果：此次感染事件系因游泳池水质消毒不严、腺病毒污染池水引起的咽结膜热聚集性疫情……
　　郑义第一时间把调查结果发布了出去，为让大伙放心，他在帖子后面还附上了医疗专家的话：“此病愈后良好，一般不留痕迹，病程10天左右，感染后有一定免疫力……”发完帖子，郑义长舒一口气，但愿专家的话是真的，孩子经不起摧残啊！
　　一周后，最后一个入院治疗的孩子康复回家。政府说到做到，赔付医药费，相关部门和责任人被处理……
“最牛交警”
上班洗足浴栽了
　　郑义火了，游泳池事件过后，咖啡爸爸的名字在嘉兴19楼社区里，成了最有号召力的招牌，城市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网友们都会第一时间曝料给他。
　　12月8日，一条网帖在嘉兴19楼和天涯社区等论坛疯狂转载着，标题是嘉兴最牛交警上班时间开警车泡足浴。帖子内容是嘉兴市交警支队一大队的领导张某，工作时间去一家足浴会所“享受”，所开警车占道停靠达1个半小时，直至下午2点多钟，人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在警车旁换上警服、戴上帽子，然后开车离去。而嘉兴市交警午后上班时间为1点30分……
　　视频被全程跟拍下来。画面中，从上午11点钟左右开始，张某与人进入某饭店吃饭，12点30分左右从饭店出来，随后来到对面的某足浴会所，下午2点01分左右张某走出来，换好警服开车离去的时间约为下午2点10分左右……
　　帖子是一位“好事者”“小小”发给版主郑义看的。看了视频，郑义气愤不已，拿着国家的薪水，去干吃喝享受的事，试问这种警车私用，随意乱停车，上班时间进入娱乐场所玩享受的行为还配当一名警察吗？帖子发上去后，网评如潮，跟帖达6页之多。一位细心网友尖锐地指出：“警车是逆向停靠的，耍特权啊！”更有网友戏称：“交警是去足浴会所执行公务……”有知情者透露：“张某是会所里的常客，一般每次消费约200元左右……”
　　获悉此事的嘉兴市警方随即展开调查。12月9日下午5点，警方做出处理决定：张某停职检查，待事情全部查清后，再做其他处理……从帖子发出到处理决定作出，24小时之内，嘉兴市警方赢得了主动，也得到了大多数网友的认可。
被誉为“正义007”
　　2011年1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刚处理完一项外贸业务，正要伸个懒腰时，郑义的电话响了，对方客气地说：“我是嘉兴市纪委的……”郑义的脑袋嗡的一下，麻烦还是来了，本以为自己一直在潜水挑刺，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哪想到，对方还是找到了他……后面的话让他吃惊：“在嘉兴市纪委首届反腐倡廉人物评选活动中，网民投票推选了你！”
　　摸了摸脑袋，没听错吧，自己当选了反腐倡廉人物？看了看手机，声音确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没错。可他还是不放心：是不是有人冒充纪委干部打来电话？骗他？是不是哪个帖子得罪人了，有人借故要诬陷他？电话是陷阱，还是一个圈套？自己虽然在网上发帖挑刺，可并没有散布什么不实言论。那么，是生意上的事？也不可能，自己做的是合法生意，不偷税漏税，有关部门不会找到自己呀。
　　放下电话，郑义心里的疑团还是没有解开，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电话的？是不是要被请到一个小屋里去“喝茶？”天天在网上挑刺、监督，是不是刺痛了有些人的神经……带着满腹狐疑，回到家，郑义把电话内容说给了妻子听。闻听，妻子吓坏了：“会不会抓你去蹲监狱，孩子会不会受牵连？快把网络断了，电话关机……”
　　郑义的倔劲上来了，是福是祸自己去扛着好了，怕什么，去看看——
　　1月20日下午3点，在嘉兴市广电大厦礼堂，市首届反腐倡廉10大人物评选大会开始了。坐在台下，看着会场的热烈气氛，郑义的心终于放下了，是真的在搞评选，自己是安全的……电话打给妻子时，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吁气声：“没出事就好，咱不当这个反腐人物了，回家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郑义，请上台！”听到主持人念自己的名字，郑义犹豫了一下，由潜水到走上前台，他还不太适应。毕竟，他在网络上给太多的政府部门和商家挑过毛病了，这个人的真面目一旦曝露出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不敢想。不过，在网上挑刺也能当选反腐人物，在中国还真没听说过！
　　确实，郑义是幸运的，市纪委认可一个民间反腐人士，给他发证，他是第一个。无意中，他也成了中国第一位因在网络上反腐而当选的杰出人物。
　　郑义当选反腐人物的消息，在嘉兴19楼社区第一时间发布出来了，网络上一片欢腾。郑义回帖道：“擦亮眼睛，我还要接着挑刺！”
网络反腐前路漫漫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2点左右，郑义从办公室出来，走到繁华的中山路上的一处路口时，一辆挂着市直机关牌照的小轿车突然斜向逆行插了进来，车身骑在黄线以外，车头挤靠在一排等待左转的车辆中间，只等绿灯一亮，便要强行挤过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辆霸道的小车，可里面的司机却视而不见。郑义看不下去了，敢情交通规则是给百姓制定的呀？你是大人物就可以胡来吗？他拿出手机，对着小车，连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网上去，看你还霸道不！”
　　路见不平，随手就拍，这是郑义归结出来的经验。这些开“霸道车”、抽“天价烟”的“公仆”们，在日常生活中，没人敢得罪，所以才养成了一副骄横的嘴脸。可在网络上不一样，网络是百姓监督公仆们的最得力工具，现实中管不了你，就把你放在网络上，曝光你的行为，让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你，总会有管得了你的地方。
　　当天晚上，郑义把白天拍的霸道小车照片发到了嘉兴19楼社区上，并一一列举了霸道小车的违规行为：在禁止转弯的地方转弯，越过双黄线在对向车道超车，遇红绿灯时强行插队加塞……“看你还牛不！”
　　帖子登出的当晚，点击率就超过了70条。一些网友愤愤不平：“当官的就可以胡来呀，马路修你家院子里好了，黄线、栏杆、红绿灯都成了摆设了……”“霸道小车的车主是谁，有什么来头？大伙‘人肉’一下……”人肉一下，多么熟悉的字眼，在网上，被人肉出来的贪官比比皆是，无论你是谁，你在哪，只要被人肉了，就会有千万双眼睛在到处寻找着你，哪怕你藏匿在地缝中，也会被发现……
　　1天过去了，在嘉兴19楼社区里，质疑霸道小车的帖子还在疯传。郑义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却等来了一个比道歉更让人宽慰的回复。照片登出后，车主的单位——嘉兴市行政执法局对此事极为重视，事后查明，当时开这辆小车的是单位司机于某。处理决定随后做出：1、责令驾驶员做出书面检讨，2、扣发一个月奖金，3、局内所属公车司机统一培训一次交通法规……
　　投票结果显示，这个处理结果让社区内的网民很满意，有70%的网民表达了赞同，郑义也再次得到了一个奖励图标：一辆卡通宝马车……
　　2011年6月初，郑义和网友们又公布了几起反腐败维护正义的事件，有关部门及时调查处理。得到广大群众的赞扬。（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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