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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  张儒学
  开春后,春雨就像常客一样光顾着农家小院。
  在院子里闲不住也呆不住的父亲,总是在焦渴难耐中盼望着开春后的第一场雨。像种子一样储蓄了一冬的心也开始不安起来,那沉积了一冬的梦境也开始晃动起来。这时,春雨就在父亲的盼望中来了,飘飘洒洒的,孕育着坡上坡下的欢歌笑语。
  春雨是迷人的,春雨里充满着花香鸟语,春雨里浸透着种子和梦想的气息。父亲取下挂在墙上的锄头扛在肩上,戴上斗蓬披上蓑衣走向那片田野,时不时高兴地挖上一阵子,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中飘着的细雨,高兴地说:“呀,这春雨像真是有灵性,盼她来她就真来了哟!”沉寂一冬的田野,在这春雨中苏醒过来,也跟父亲一样欢乐着、高兴着、微笑着……
  春雨沙沙沙地下着,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落在嫩嫩的草丛中还眨呀眨的,落在田野里还滋滋地响。父亲虽没读过唐代诗人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更没读过杜甫的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但他却十分高兴地吟诵着倒背如流的节气歌:“正月立春雨水,二月惊蛰春分……”声音粗犷宏亮,但也充满着雨的音韵,更像一首诗点缀着春天。
  春雨时大时小,时而像害羞的姑娘,时而像个蹦跳的孩子,父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仿佛看到的是种子在跳动,是秧苗在成长……哦,他似乎这才想起:春分时节该下谷种了。父亲便打着牛下到水田里,将板结的田块犁松,用耙子一耙一耙地弄得平平整整,再就是等雨后天晴播种。随后,田野里爽朗的笑声、欢快的歌声、播洒种子的沙沙声,都散进这美妙的春雨中。
  如果春雨稍大,那也不妨事,反正田里已经播种了,父亲便独坐在小院里,倒上一杯老白干,自个儿喝着自已乐。那干涸的田块需要春雨的浸润,那刚播下的种子需要充足的雨水,春天似乎更需要雨水的点缀,因为一场春雨一场绿嘛。他听着雨水珠从屋檐边滴落的“嘀嗒——嘀嗒”声,如翠玉碰击,似珍珠坠地,听了令人激动,使人振奋。
  在一场又一场春雨后,阳光便露出了笑脸,仿佛田野笑了,山川笑了,花笑了,草也笑了,到处都是山花烂漫,嫩草飘香。黄灿灿的油菜花,醉人的香味在空气中烟一样地飘散开去,各种蜂儿在黄花间嗡嗡地乱飞,还有满枝的桃花、梨花、李花,粉红的,雪白的,黄的……父亲看着这姹紫嫣红,百花盛开,感叹道:“是春雨让花香,让草绿,更让种子萌芽呀!”仿佛他还听见种子萌芽的声音,还听见山里人对丰收充满梦想的笑声……这些声音都是春雨带来的,但他觉得比雨声好听,也比雨声真实。
  春雨不但白天下,有时也夜里下。夜里那“嘀嗒嘀嗒”的雨声真让父亲听得入神,总觉得像山那边传来的笛声,更像对面山坡上传来的歌声,悠扬动听,让他感到新奇也让他产生甜美的回忆,听着听着便渐入梦乡。梦中他看到山坡上的豆子抽芽了,土里的玉米疏叶了,稻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拔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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