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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国民性格是不是会变化,这是一个鲜有人议论的话题。本文试图通过对一些历史现象的分析,来寻求一个答案。
国人的性格变化探微
◎ 任 平
  凡是仔细阅读中国历史的人大抵都会发现,国人的性格是会变的。这种变化的程度有时还很大。
  首先说尚武。有一句诗,曰:“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这句诗形象地说明了古代中国北方的幽州(今北京)、并州(今太原)地区因为重骑射,少年就爱好骑马角逐的情况。还有一句诗,曰:“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这句诗也透露出些许北方人的尚武气氛,和杏花春雨的江南是不一样的。
  资料显示,中国的春秋战国乃至秦汉时期,贵族几乎个个上马能武,下马能文。战国时期有名的“四公子”(信陵君、春申君、孟尝君、平原君)不仅人人能骑马打仗,甚至有的还可以指挥打仗。那时,人们都以高大健硕为美。比如史籍上说项羽:“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器过人。”说飞将军李广是:“广猿臂,善射,度不中不发。”总之,能骑善射是男子的风范。
  大家都知道日本有武士道,其实武士道发源于中国。公元前202年,韩信破齐,齐人田横等500壮士逃亡海岛。汉朝建立后,刘邦想招这500人到洛阳,这500壮士因不愿背齐臣服于汉而在海岛集体自杀。田横等500壮士自杀的壮举可以说是中国武士道史上最为悲壮的一页。
再看看明清时期的国人。明朝万历年间到达中国的传教士利玛窦在写给罗马的信中说:“很难把中国的男孩看作是可以作战打仗的人。”居留中国的几十年间,利玛窦也看过上流社会的人打架,不过其情形让他哑然失笑:“彼此争斗时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妇道人家的愠怒,相互斗殴时揪头发。”
  鸦片战争后来到中国的法国传教士古伯察(1813~1860)说:“傲慢尊大的、看上去颇具刚毅的中国人,一旦遇到态度坚决,意志不挠的人,马上就会变得软弱,像患了癔病。面临困难的中国人嘴里常说的‘小心’,即‘胆子要小’。”
一位叫峰洁的日本人在他写的《清国上海见闻录》里讲到上海某军营:“洁现在上海军营看到,兵卒敝衣、垢面、徒跣、露头、乏力,皆乞食,没有一个有英雄气概可见。像这样的士兵,我一个人可敌五名。若给我一万骑,率之征战,可纵横清国。”由此看来,别说普通中国人,就是作战的军队连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第二说侠义。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是侠义文化最为发达的时期。《资治通鉴》从《三家分晋》写起,从豫让这个小人物写起,皆因为豫让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个失败的豪杰,敢于抚哭叛徒的吊客,“虽然落后但仍非跑到终点不可的英雄。”豫让是晋朝晋卿智谣的家臣,很受智伯的信任,后智伯被赵襄子所杀,豫让逃到山中说:“士为知己者死。”于是隐姓埋名携匕首行刺赵襄子。后行刺不成被捕,求得赵襄子衣服,他拔剑三击其衣,曰:“可以为智伯报仇矣!”遂拔剑自刎。豫让为什么舍生取义为智伯报仇?《史记》的作者司马迁的回答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即为了维护人格与信义,为了倾听自己的良心。
  侠的最高境界是天马行空;侠的行事风格是讲义气、重然诺。在那个时代,侠人义士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知恩图报,赴汤蹈火;受人之托,一诺千金。所谓“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是也。出现了诸如赵氏托孤、聂政刺侠累和风萧萧易水寒、荆轲易水别太子丹刺秦王等一个个动人心魄的故事,演绎了那个时代男儿的悲壮与决绝,告诉了后代什么叫“只叫人生死相许”。
  然而,到了明清,侠客的“侠”和“义”似乎都不见了,都成了权力的奴隶。《三侠五义》第四十八回写五鼠面见宋仁宗,这些英雄好汉见到皇帝,即“心中乱跳”“匍匐在地”。江湖自由身一旦和权力相遇,立即显出了十足的奴性。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三侠五义》中的英雄,表面上是侠客,实质上是奴才。
  第三来看看儒。春秋战国士人每每以君王的师友自居,每每把自己看成是和君王肩膀一般齐的朋友。尤其是儒家表现的更突出。孔子周游列国,唯传“道”而已,坚持“合则留,不合则去。”颇有点“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味道。正如他在《论语·述而》中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孔子的九世孙子顺也是好样的。“子顺相魏凡九月,陈大计辄不用,乃喟然曰:‘言不见用,是吾言不当也。言不当于王,居人之官,食人之禄,是私利素餐,吾罪深也!’退而以病致仕。”(《资治通鉴》第1卷第174页)你看,子顺因提的意见不被魏王采纳,就把相位辞掉,那时人们头脑中的“官念”之淡漠由此可见一斑。断然没有如今“贿选”和“买官卖官”的事发生。
  春秋战国士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的情操,一直延续到两汉还可以看到他的影子。西汉宣帝时的太子师傅疏广、疏受,是亲叔侄俩,深得宣帝信任。有一天,疏广对侄子疏受说:“我听说,知足者不受辱,知进退者不跌倒。你我现在官位已高,声誉远播,倘若再迷恋眼前的荣华富贵,恐后悔。”于是,叔侄俩同一天向汉宣帝提出辞呈,退休回家养老。离开长安的那一天,街道沿途挤满了观看的人群,都称赞叔侄俩贤明。
  历史的车轮行驶到明王朝,士人别说以君王的师友自居,就是连做人的自由也没有了。朱元璋针对士人专门制定了一条法律,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育,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朱元璋心狠手毒,说到做到。贵溪文人夏伯启砍断手指,誓不做明朝的官,朱元璋大怒,派人把他拘到京城斩首。明代首屈一指的士人高启善,善写歌行体诗,为世人所推崇,朱元璋召他为《元史》编修,后又授户部侍郎,被他推辞,朱元璋一怒之下,把他斩首南京。朱元璋嗜杀,他的儿子朱棣更加嗜杀。朱棣推翻建文帝的那天,要建文朝的方孝孺写登基诏书,方孝孺不写,“上大怒,令人刀抉其口,两旁至两耳,复锢之狱。大收其朋友、门生尽杀之,然后出方孝孺磔之聚宝门外。孝孺慷慨就戮,时年四十六岁。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纲鉴易知录》第8卷第1402页)
  明朝有“瓜蔓抄”,清朝有“文字狱”。两朝对儒生出身的大臣恩威并用,驯化得除了知道做奴才外就是做奴才。清代大贪官和珅,身为乾隆朝首辅,和乾隆说话从来都是以奴才自居,知道的说不知道,不知道的更是洗耳恭听。但有一点他是不含糊的,那就是一旦乾隆皇帝放松警惕,他就大肆贪污,中饱私囊,尽一切手段把他大清家的财富弄到自己手中。在和珅的眼中,什么人格,什么尊严都是空的。
  最后是结论。通过对以上历史现象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国人的性格是变化的。这种变化和政治、文化环境有关,也和地域的条件有关。一般地说,秦汉以前的国人性格清澈见底、淳朴天然,崇武尚义、淡漠各利;唐宋时人的性格尽管在分化之中,但仍不失波涛汹涌的大气象;而明清时人的性格越来越倾向僵死保守,是劣质化最严重的一个时期。
  那么,秦汉以前国人的性格为何清澈见底,淳朴天然呢?皆因为那时的社会是一个开放的社会,人活得比较自由。因为无拘束,所以才会有本真,才会有思想上的百家争鸣和流派纷呈,才会有意志的随心所欲的表达。而唐宋时期,虽然已经泥沙俱下,但仍没有割断外来文化。尤其是“唐人大有胡气”(鲁迅语)。尊崇道家“无为而治”,又把人的思想解放推向了一个新高潮。唐朝全盛时,来中国的遣唐使络绎不绝。正如王国维在《读史诗》曰:“南海商船来大食,西京祆寺建波斯。远人都有如归乐,此是唐家全盛时。”那时,唐太宗对来自各国的使者不拘礼仪,他们按照他国的风俗不拜也不跪,太宗照样很高兴,欢迎他们。绝不像清朝1793年英使马嘎尔尼来时,为了一个跪拜礼和人家纠缠了一个月。明清时人的性格为何越来越倾向保守封闭僵死呢?也因为明清的专制过于发达。在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社会,人们对权力的态度是奉承唯诺的,舍此不能生存。
  对于专制文化对人的性格造成的影响,鲁迅先生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在《忽然想到》一文中说:“暴君的专制使人变得冷嘲,愚民的专制使人变成死相。大家渐渐死去,而自己反以为卫道有效,这才渐近于正常的活人。”我们说,在一个“两眼下视黄泉,看天就是傲慢;满眼装出死相,说笑就是放肆”(鲁迅语)的社会,人们还敢想什么,做什么呢?请看一个数字:公元六世纪到十七世纪,在世界的重要科技成果中,中国所占比例一直在54%以上。而到了十九世纪,剧降为0.14%。十七世纪中叶以后,为什么中国的科技如江河日下呢?答案是:强权代替了一切,人的本性被压抑,人的创造活动被扼杀,这就是结论。
责编:关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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